第十九章 世路快心(第1/3 頁)
話音匝地,外頭驚雷滾滾,雨水排山倒海的砸下來。
嘈嘈切切,如大弦撥動,如傾盆珠落,錯雜敲在風月的心尖上。
她終於明白了沈南寶的意思,驚駭得站起了身,“姐兒,您是說,王媽媽當年害死了顧小娘?”
口被人捂住。
就放在風月眼下的那隻凝霜皓腕透出甘冽的清香,直竄入鼻腔。
“小聲點。祖母藉著綠蕪那事,將闔府主母的人皆洗了個乾淨,如今撥到我院子裡的這些只怕沒一個底細清白!”
疾風打來,嗖嗖的,撲滅了所有燭火,只剩下那火盆裡殘餘的火勢,明滅不定地照在沈南寶的臉上。
落在風月眼裡,忽而如春明媚,忽而如冬隱晦。
她顫著嘴想問,卻突然回想起之前那些的事。
一樁樁、一件件。
如同磚砌,最終壘到了她完全無法瞻望的高度。
風月根本不知道從何問起。
以至於,沈南寶鬆開手,只聽到風月囁嚅了聲,“姐兒……”
千言萬語都在拉長的尾音裡。
沈南寶眸子微動,信手拿起火筴在火盆裡撥了撥。
那帶著火星的灰燼倏爾騰飛,在寂寂的屋裡怦然四濺。
“你也曉得,我母親死得冤枉,那樣的結局,若沒有身邊人的出賣根本不可能。”
她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卻聽得風月更為納罕,“姐兒,您是如何曉得王媽媽叛主的?”
沈南寶頓了頓,沒回答這話,轉而道:“但這事,不止王媽媽一人所為,那些個見錢眼開的侍女也一如是的倒戈相向。若是憑我一己之力剗盡這些參事之人,雖可卻太費力氣,還不如另行險招,自漏馬腳,唬得那幕後主使警醒,借她們之手,給我落個乾淨利索。”
所以自送藥那刻起。
姐兒就在謀劃,就在步步為營,每天都在烈火熱油堆裡輾轉著。
她竟然一丁點都不知情!
風月瞠目看著沈南寶,天空劈下一道驚雷,照得四下如白晝,沈南寶那一雙血目終於在此時清晰可見!
風月聽到心頭‘咯噔’一下,腳底那抹寒意順著四肢百骸,竄上來,扽得頭皮發麻。
沈南寶轉過臉,看到她臉龐上的怯意,笑容慘淡,“我這樣嚇著你了?”
風月蹭然跪了下來,膝蓋撞在地板上,清冽一聲響,“怪不得,姐兒您近來這般反常!怪不得,姐兒您說來日方長。原來你早有謀劃!但姐兒,您是怎麼想的?這麼多的事,您怎麼不告訴小的?您為什麼要自個兒掖著?掖了這麼久,掖得難受麼?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雖說如今只有姐兒和小的兩人,但多一個人也好,小的再不濟,也能出一份力?姐兒您不告訴小的,是嫌小的拖累了你?”
一骨碌的話,說到後頭變了味,成為責備,怪怨沈南寶的不吭聲、不知會,把她當作外人。
沈南寶眼角濡熱,翣了翣,破涕而笑,“我也不知能不能夠成就,這要不能夠,你尚不知情,或可保全自個兒。”
多麼可氣的一句話!
她家姐兒真想拋了她,孤軍奮戰!
那叫她一同來沈府,是做什麼?
跟那些?喪之徒一般,充後院,撐門面的?
風月惱慍地搓著衣衽,聲音鈍鈍的,“改朝換代尚要清除前黨,滿門抄斬連府上的狗都不放過,姐兒您以為您不告訴小的,小的就能逃脫得了的?只怕到時候,被人扽著上了刑凳還被人誇耀一句‘死到臨頭還嘴硬’。”
她一向不著邊際。
哭喪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能成了茶館的嘮嗑,惹得鬨堂大笑。
不過這倒好,衝散了一室壅塞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