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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淨瓶可不不是沈蓮橋那沒事插柳豎草的花瓶,裡面有無數和你一樣被煉化了的厲鬼荒魂,再這樣下去不出十日你逃不過與它們一樣的命運。」在我又要昏昏入睡時,一道熟悉的含笑聲從四面八方而來。
我懶得抬起眼皮,攢了口氣道:「你這麼回來就不怕沈蓮橋揭穿你麼?」
「他現在自身難保了,說來我還要感激你呢,蘇姑娘。」他溫柔的語氣一如往昔,不懷好意得如此明顯。怪不得沈蓮橋不待見他這個親弟弟,他根本就是一個披著假仙皮的妖魔:「沒有你,師父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了他,他也不會這麼簡單地就快被趕出閣了。」
我揪緊了衣袖,勉強支起一點肩來,擠出話來:「既是如此,那你是不是該兌現承諾把我的肉身還給我了?」
「這是自然,可蘇姑娘,現在你這副樣子我該如何把你的肉身還給你?」他頗苦惱道。
我無力地笑了笑,枕著胳膊又躺了回去:「其實你從頭到尾就沒打算還給我吧?」
「蘇姑娘也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幫我不是嗎?」沈琮詭秘的聲音似幽穴中的一道寒風,聲落處無端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我都是一樣的人,不會也不能相信別人。你淪落到這個境地,只是因為你的心還不夠狠,否則就不會讓晏王有機可趁、取而代之。晏王是你的親弟弟,真算起來也是情有可原,可我沒想到的是你對沈蓮橋竟動了真情。我這個兄長你不會不知道是個怎麼樣的人吧?論薄情薄倖,我自愧不如。」
封在瓶咒源源不斷地從上而下融入我體內,骨頭裡像有無數蟲蟻在啃噬一樣,一笑胸口揪得又緊又疼:「人之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再深長的情誼都有泯滅的一天,到頭來一碗忘川水就乾淨了。薄情濃情又如何?更何況是對我這種朝不保夕之人,賺得一刻就是一刻。」最後幾個字破碎在咳喘之中,空洞地撞在瓶壁上發出無窮盡的迴音,嘶啞刺耳。
「你抱著這一腔情深在這受盡了苦,又可曾想他現在在外面逍遙風流?」良久,他微微譏誚地笑道:「師父到底是心疼他,盛怒之下仍選擇給了他條生路,只要他娶了清容忘了你,就不計前嫌仍讓他留在閣中。」
為了印證他的話,原本漆黑的視界和扇往兩邊推開的門般漏出越來越亮的光芒,逐漸化成幅完整的畫面。清容捧著火紅嫁衣簇擁在一群女子中央,手上的同心鎖晃動著紅燭的火光;陌生的樓閣旋廊掛滿連理紅枝、雙喜剪花;最後一格是依舊一身白底藍紋道服的沈蓮橋,高高的三清老祖像前他跪了許久,最後伸手捧起了香臺上的犀角長杯。他的背挺得很直近乎於一絲不苟的僵硬,可從我的角度來看,他捧著的杯子一直在輕輕晃動,在他仰頭一飲而盡時胸前已灑濕了一大片。
畫面定格在他手中杯落時茫茫空白的側臉,那雙總會揶揄笑望著我的眼睛在短暫的恍惚後歸於冷清的淡漠,沒有情緒沒有波瀾彷彿一汪死水。原來不止奈何橋頭,在這陽間也有這一杯使人忘記一切前塵糾葛的佳釀。我曾問過久久徘徊在地府中的魂魄為何不肯投胎,他坐在舍子花路的盡頭望著陰陽邊界道:「情思難度,相思難斬,不斷盡此生相思如何能往下一世而去?」原來不是相思不易斷,只是願不願斷而已。這小小的一杯水,如此輕易地斬斷了我與他所有的相識塵緣……
待眼前重陷入黑暗時,我張口想說話,可到嘴邊卻是支離破碎的咳嗽,劇烈地讓我竟能嘗到喉間莫須有的血沫。緩緩抬起手,長袖滑落,快變得透明的手臂上金色的咒語流動不息,和血脈一樣自上而下遍佈著:「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是要看我後悔得腸枯心碎的眼淚,還是要聽我憤恨不甘的痛罵?我是個將死的鬼,何苦帶著這些怨念因為一個馬上忘記我的人讓我連死都死得不開心?」
「你真就這麼甘心地去死了?」他輕輕嘆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