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第1/2 頁)
「咦,燈籠亮了?」送油燈上來的小廝遲疑地往這邊走來。
燈籠是亮了,但亮的不是火光而是碧青的鬼火,一閃一爍的撲照在我臉上。那個小廝的眼珠子鼓得和金魚一樣,悽慘的大叫穿透了整個花樓:「有鬼啊!」
我被人看到,我居然被人看到了!
樓下很襯景地和了一句:「死人了!」
這兩句話合成的效果是「鬼殺人了!」
這事聽起來是挺驚悚的,嚇跑嚇暈我都能接受,但隨之而來那句「劉大人被嚇死了!」我就不太能理解了,我長得有那麼嚇人麼……
黑暗裡的雅間傳來一聲輕笑,幽涼得像夜下寒露,輕輕念道:「起。」
所有尚冒著青煙的燈芯在同一時間燃起了火光,月光從天頂灑下,光明重新回到了樓中。小廝兩腿打顫看了眼雅間,連滾帶爬跑走了。
人流散的很快,偌大的華美樓宇裡只剩了我和他一人一鬼,對了,還有地上兩具屍體。鬼火燈籠還在故弄玄虛地亮著,被我一爪子給打滅了。窩著心頭的無名火,我衝到下面,倒要好好看看那人是怎麼被「鬼」殺了的。
靠在瓊花樹的那個死不瞑目的應該就是被嚇死的劉大人,嘴唇和敷了層白霜樣慘白慘白的。我不由地嘆氣,寧州府守於邊疆日日面對燒殺搶掠的戎狄和荒漠上的豺狼,這些隨時能取人性命的難道不比摸不到蹤跡的鬼更可怕嗎?就如道士所說一樣,這樣的心理素質還是早死的好。
而他這邊的那個人,胸口插著一隻長矢,兩尺半長的箭身如今只剩下一尺不到的箭羽露在外面,白雪似的長翎微微發顫。單只看這些,這頂多算的上一起蓄意謀殺,與鬼無半點幹係。可這隻箭……
「兩尺半長,齊雁尾羽,落的是伏虎懸鷹的圖騰,這正是昭越前殿上將軍百里越所獨用的飛梟。這樣的力道,這樣的手法,除了百里越當世還能有誰?」道士先我一步拔出長箭,淡淡一掃玩味道。
我霍地起身,冷冷看著他道:「你糊弄嚇嚇別人也就算了,你算計我也沒什麼。但百里將軍護守寧州二十餘載、一世清名,縱是死後也是一代英魂,豈會害人?」
他譏嘲道:「忠君護主又如何?六年前還不是被昭越帝所迫死在寧州城外,一身忠骨埋於黃沙無人收殮。」
我霎時失語,一時說不出一個字來。權謀傾軋在朝政之中不可避免,那時昭越正逢國喪,皇帝疏於朝事才給了百里越政敵一個機會,借戎狄之手逼死了這個忠良家族的最後一個子弟。
「百里越……這裡是寧州城?」我脫口而出道,百里越死前正是寧州州牧,我環視滿堂錦繡:「你不是說寧州正在鬧瘟疫嗎?」
「寧州瘟疫確實在加重,但州牧為了阻止疫情蔓延嚴守城門,不讓災民進城避難。否則這些人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裡喝酒逍遙?」他撫著箭尾長羽漫不經心道:「過了此夜,怕這寧州城內也不能倖免了。」
「你什麼意思?」我心下一驚。
他問道:「百里越死後寧州也鬧了一場瘟疫你可知道?」
我點點頭,那次瘟疫持續了三個月,幾乎整個寧州都被燒埋屍骨的濃煙所籠罩。正是如此,此後多年,戶部撥給寧州的財款更比往昔多了一倍有餘。
他淡淡道:「你若是百里越蒙冤而死,你甘心嗎?」
我在他身後沉默了一會道:「我會不甘心,但百里越不會。」他那樣的一個人,永遠都會如烈陽炙熱而溫暖,我反問道:「那你呢?」
最後他淡淡道:「我是不會給敵人任何可趁之機的。」
==========
這一夜我們沒有尋到一家願意開門的客棧,只得原路返回了人去樓空的花坊。地上的屍體仍舊躺在那裡,看來不到天明是不會有人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