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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掌燈時分，老漢進東屋來請客人們用餐。兩人出來一看，主屋小客廳裡已安置好一桌飯菜，菜餚是一碗紅燒肉，一張蛋餅，還有三四樣青菜，旁邊擺著一盆白米飯。

這樣的一桌飯菜，不要說跟在宮中的膳食比，就是以巡衛身份出來這一路上的飲食，也要比它精美可口數倍。

但陽洙心裡卻非常明白，這一家人要做出如此一餐來，必定已經竭盡所能。

&ldo;飯菜簡陋了些，客人們請……&rdo;老漢小心翼翼地上前問道。

&ldo;看起來不錯嘛，我想大嫂的手藝一定很好。&rdo;應崇優拉了陽洙一把，&ldo;大家都坐下吧。&rdo;

大牛忙道：&ldo;地方窄，伺候客人們吃了，我們再吃。&rdo;

應崇優知道此時硬要勉強，這些純樸的農家人也不自在，便點點頭坐了下來，抬眼看見主人家的小女孩兒躲在角落裡，揉著那身破舊衣裙的腰帶，怯怯地瞟向這邊，便微笑著招手叫她過來，柔聲問道：&ldo;妞妞一定餓了吧，先跟我們一起吃好不好？&rdo;說著也不管大牛兩夫妻的推讓，將女孩兒抱到自己膝上坐了，挾了些肉菜給她，問道：&ldo;妞妞多大了，有十歲了嗎？&rdo;

&ldo;十三。&rdo;

應崇優登時一愣，趕緊將女孩放到旁邊的凳上。要知道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已是可以談論婚嫁的年齡了，這樣抱在膝上，實在有些不妥。

見到自家夫子一臉尷尬的樣子，陽洙忍不住有些想笑，忙埋頭在碗中。大牛夫妻這時已趕上前來，將女兒領開。應崇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ldo;對不起，我以為……&rdo;

&ldo;我家二丫生得瘦弱了些，客人見笑了。&rdo;老漢忙岔開話題，&ldo;不知飯菜合不合口味？&rdo;

&ldo;很好。&rdo;應崇優紅著臉答了一句，便低下頭默默地吃飯。

爬了一天的山，中途也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兩人都有些餓了，很快滿滿一大碗飯就見了底，大牛媳婦忙過來要給他們添飯。

&ldo;大嫂廚下還蒸著別的東西吧，聞著好香，捨不得給我們吃？&rdo;應崇優笑著問道。

&ldo;呃……不……那是……那是……&rdo;

&ldo;粗麵窩頭我也很愛吃啊。&rdo;應崇優笑笑自己起身來到廚房，掀開鍋一看，果然是一屜土黃色的粗麵窩頭，於是伸手拿了一個出來，分了一小半給陽洙，道：&ldo;你也嘗嘗滋味。&rdo;

陽洙手一伸：&ldo;我吃你那一半。&rdo;

&ldo;你不可能吃得慣，也用不著逼自己學會吃它，你只要記得滋味就好。&rdo;昏暗的油燈下，應崇優笑容淡淡，但目光卻如水般沉靜，&ldo;記住了這滋味，比你強迫自己吃十個窩頭都有意義。&rdo;

陽洙低頭看著手裡黃中帶黑，幾乎看不出也算一種食物的這一小半窩頭，慢慢掰了一塊放在嘴裡，只咀嚼了一下，那種粗劣的口感和微微發黴的味道就立即彌散開來，刺激著這十九年來嬌貴的味蕾，沉澱入心底。

他知道，如同剛才在東屋裡的談話一樣，自己的老師變幻著方式，想要努力地告訴他一些關於民生為重的道理。

因為明日就可以到達平城。

因為明日就將要開始真正地踏上帝王之路。

在進入那血腥、複雜和沉重的命運漩渦之前，在純淨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