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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情景,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但是,這有什麼用呢,因為我眼淚不可能是眼淚,也僅僅是那種距離而已,我絕對無法幫助地球上和人間的人們做點什麼,因為我僅僅是那麼一種距離而已。沒有辦法,我只有晚上悄悄起來,在地上像瘋了一樣亂爬,模仿地球上和人間的人們那種痛苦的生活。我只有生活得和他們一樣痛苦,這是我唯一能夠為他們做的,而我又是別無選擇地得為他們做點什麼,因為他們是人且生活得那樣痛苦。我讓自己扭曲萬狀,我讓自己就像在地獄油鍋裡一樣掙扎,但是,我最終不得不面對我是無法真正模仿出地球人和人間的人們那種可怕生活的。
最後,我發明出了一種精緻的辦法,就是吃飯的時候不管是喝湯還是吃的是難嚼難咽的東西,我都必須咀嚼五下才嚥下去,但也只能咀嚼五下,不能比五下多也不能比五下少。如此是因為我必須做到飲食這種東西是無法和我的肉體發生接觸的,它們進入我的身體只是從一種機器的管子裡過往了一遭而已。而我必須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地球上和人間的人們一定過著非人的生活,作為人,他們卻無法體驗到,一下子也體驗不到做人的樂趣,食物進入他們身體和進入機器沒有任何差異。我只有完全地和徹底地經驗他們的痛苦,不然,我就只有&ldo;完了&rdo;。這種&ldo;完了&rdo;是我絕對不敢去經驗的。
我說到做到,天天如此,頓頓飯都這樣。不管是多麼好吃的,我不能體會那種味香食美,不管是多難吃的我不能經驗它有何難吃之處。紙是包不住火的,家裡人發現了我吃飯的時候在搞什麼鬼了,被爹美美地打了兩回,但我只在變本加厲。再吃飯時,爹就有意識有目的地氣狠狠地盯著我,不相信把我扳不過來。終於吃到一種按爹的教導必須反覆咀嚼後方能下嚥的東西了,而我已經嚼了五下了,不能嚼了,多嚼一下那就嚼到死神的脖子上了,而誰敢嚼到死神的脖子上去。我想了一下就把它嚥下去了。爹立即大光其火,拿來專門用來打我的黃荊棒把我按在地下痛打。這時候我嘴裡已經又吃進了一口按爹的標準必須反覆數次地咀嚼的那種東西,我的嘴包住這種東西,一動也不動。爹打我當然不會哭了,我已經多年爹再怎麼打也不哭了。爹打夠了,讓我跪在那裡,我嘴裡還包著那口飯,真的是就幾乎沒動一下,更沒有咀嚼一下。等他們把飯都吃完了,我的那碗飯也讓他們端去給我倒了,最後他們都走了,我才完全按我定的標準如此這般咀嚼了五下才把包在我嘴裡的飯嚥下去了。
我日夜為我想像中的地球人和人間人分擔他們生活的絕對苦難,也日夜體驗著那種只有在距離太陽兩三竹竿遠的地方才可能的一切體驗,儘管客觀事實是如果真在距離太陽兩三竹竿遠的地方,我早就化為爹所說的那麼一種氣體而消散了。在這種似乎只有真在距離太陽兩三竹竿遠的地方才可能的體驗之中,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感覺到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時時的感覺都是一樣的熱,熱得寒冬臘月晚上睡覺都不用蓋被子,也不蓋被子,我已經有兩年晚上睡覺從不蓋被子了,就只有躺上床那個動作,此後除非起床在床前站一晚上什麼的,就不會再動一下了。不但如此,我還看見一輪太陽始終掛在我們的屋子裡的屋脊上,紅紅的,神秘的,陰森森的,熱得可怕的,一天比一天鮮明。如果我們距離太陽真的只有兩三竹竿遠近,那麼,掛在我們家的屋脊上的這輪太陽距離我就剛好是這個距離。這輪太陽出現後,我感覺到就像在地獄裡一樣熱,特別是在家裡總是看著這輪太陽的時候。它也和所有幻象一樣,只要看著它了,就總是在看著它,即使閉上眼睛也無濟於事。我沒有辦法,只有透過無限接近石頭的狀態或者說凝固的虛無的狀態來對付這一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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