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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宇飛出門看病,一走大半年,冷不丁一回到家就宣佈老顧家後繼有人了。全村老少聽到這個訊息後都傻了眼。村子裡有些分量的人物都忍不住好奇,藉口探病登門來瞧瞧顧大龍領回來的這個野種是個什麼成色?
顧大龍是顧宇飛的乳名,只有村子裡的老輩人才夠資格這麼稱呼他。
顧天佑隨顧宇飛回村已有半月,來登門探病的都是顧宇飛的長輩,自然也是天佑的長輩。這些人與其說是來探病的,倒不如說是來探路的。他們進門的時候手上提著禮物,臉上堆滿了笑意,見到天佑的時候人人都是不住口的誇讚。然而,從這些人的身上,顧天佑感受不到半點真誠。
在顧宇飛生命最後一段日子裡,他幾乎每天都有彷彿說不完的話要對天佑講。顧天佑心裡清楚,他這是在交代身後事。歸根結底,他還是放不下白手創立的臥龍塘,不放心,不甘心。
半個月後的一天,顧家新宅,房間裡,十幾盆名貴蘭草在溫室效應下,違背季節規律花開正盛,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顧宇飛躺在榻上,連續數日,幹稀不進,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顧天佑坐在床邊,端著碗,緩緩收回湯匙。
「別白費功夫了,你學過醫,應該知道我的時間已經到頭了。」顧宇飛的聲音虛弱,卻難得吐字清晰。
顧天佑看著他面上泛起的一抹血色,心中明白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左右看了看,嘆道:「該來的總是要來,難得有個家,我其實挺喜歡這個地方的。」
當日答應顧宇飛陪他走完生命最後一程,之後自己便會離開。現在,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此刻,顧天佑心中隱隱不捨。來到世上十六年,還是第一次把監獄之外的地方當成家。
「我知道你心裡頭有些事情要問我,趁我暫時還清醒,你問吧。」顧宇飛目不轉睛看著天佑,彷彿要把這一刻印刻在腦海中帶到另一個世界裡。
「她……」顧天佑遲疑了片刻,才接著問道:「她是怎樣一個人?」
這個她當然是指於少芬。顧宇飛微微眯起眼,似沉浸在回憶中,緩緩道:「她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孤兒出身,非常聰明,讀書很厲害,從小學到大學的成績都很好。」
「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又有了我的?」
「她是孤兒,是我供她上的學,在她大學畢業那年,燕京的學生們鬧事,她是帶頭人之一,遭到了政府通緝,走投無路的時候想到了我,而我那時候正在海上做私貨生意,她找上門來主動提出要跟我過日子,我沒有拒絕。」
顧宇飛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媽她長得很好,說話做事乾脆利落,又在首都上過學,是個很有見識的女人,比我家裡那個強許多,那段日子裡沒少為我出謀劃策,我們在一起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
「後來呢?她又是怎麼進的監獄?」顧天佑其實還想問他,為什麼這麼多年對自己母子不聞不問。
「我們走到一起沒幾個月就出事了,我們的船在海上遇上了海警,隨後就打了起來,我和你大頭叔,雙林叔跳了海,你母親水性比我好,當時卻死活不肯跳,留在了船上,搜身的時候她忽然拔槍打死了一個武警幹部,我們三個在海上漂了一星期,眼看都要餓死了才遇上你翰章叔,等我們回到陸地時,你母親已經被判了死刑,當時我還想撈她出來,結果找人一打聽才知道她在燕京做下的事情,之後的事情我們就不敢沾邊了。」
他又解釋道:「經過那次之後,我已經下定決心洗手上岸,當時田書記剛到吳東任省委書記,當年他下放到臥龍塘村勞動,我父親待他不錯,仗著這點香火緣我找上門去,總算拿到了辦廠許可和貸款批文,當時搞麵粉廠還好說,關鍵是我同時上馬的還有軋鋼廠,那會兒物資供應緊張,鋼材市場都是國家企業把控著,民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