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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事情全都套到他頭上來了。帳房先生有什麼事要請老爺的示下，嘯桐便得意地笑道：&ldo;你問二少爺去！現在歸他管了，我不管了。去問他去！&rdo;

世鈞現在陡然變成一個重要的人物，姨太太的娘一看見他便說：&ldo;二少爺，這兩天瘦了，辛苦了！二少爺真孝順！&rdo;姨太太也道；&ldo;二少爺來了，老爺好多了，不然他一天到晚總是操心！&rdo;姨太太的娘又道：&ldo;二少爺你也不要客氣，要什麼只管說，我們姑奶奶這一向急糊塗了，照應得也不周到！&rdo;母女倆一遞一聲，二少爺長，二少爺短，背地裡卻大起恐慌。姨太太和她母親說：&ldo;老頭子就是現在馬上死了，都太晚了！店裡事情全給別人攬去管了。怪不得人家說生意人沒有良心，除了錢，就認得兒子。可不是嗎！跟他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就一點也不替我打算打算！&rdo;她母親道：&ldo;我說你也別生氣，你跟他用點軟功夫。說良心話，他一向對你還不錯，他倒是很有點懼著你。那一年跑到上海去玩舞女，你跟他一鬧，不是也就好了嗎？&rdo;

但是這回這件事卻有點棘手，姨太太想來想去，還是隻有用兒女來打動他的心。當天她就把她最小的一個男孩子領到嘯桐房裡來，笑著：&ldo;老磨著我，說要看看爸爸。哪，爸爸在這裡！你不是說想爸爸的嗎？&rdo;那孩子不知道怎麼，忽然犯起彆扭勁來，站在嘯桐床前，只管低著頭揪著褥單。嘯桐伸過手去摸摸他的臉，心裡卻很難過。中年以後的人常有這種寂寞之感，覺得睜開眼來，全是倚靠他的人，而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倚靠的，連一個可以商量商量的人都沒有。所以他對世鈞特別倚重了。

世鈞早就想回上海去了。他把這意思悄悄地對他母親說一說，他母親苦苦地留他再住幾天，世鈞也覺得父親的病才好一點，不能給他這樣一個打擊。於是他就沒提要走的話，只說要住家裡去。住在小公館裡，實在很彆扭。別的還在其次，第一就是讀信和寫信的環境太壞了。曼楨的來信寄到他家裡，都由他母親陸續地帶到這裡來，但是他始終沒能夠好好的給她寫一封長信。

世鈞對他父親說他要搬回家去，他父親點點頭，道：&ldo;我也想住到那邊去，那邊地段還清靜，養病也比較適宜。&rdo;他又向姨太太望了望，道：&ldo;她這一向起早睡晚的，也累病了，我想讓她好好地休息休息。&rdo;姨太太是因為晚上受涼了，得了咳嗽的毛病，而且白天黑夜像防賊似的，防著老頭子把鐵箱裡的東西交給世鈞，一個人的精神有限，也有些照顧不過來了。

突然聽見老頭子說他要搬走了，她蒼白著臉，一聲也沒言語。

沈太太也呆住了，頓了一頓方才笑道：&ldo;你剛好一點，不怕太勞累了？&rdo;嘯桐道：&ldo;那沒關係，待會兒叫輛汽車，我跟世鈞一塊兒回去。&rdo;沈太太笑道：&ldo;今天就回去？&rdo;嘯桐其實久有此意，先沒敢說出來，怕姨太太給他鬧，心裡想等臨時再說，說了就馬上走。便笑道：&ldo;今天來得及嗎？要不你先回去吧，叫他們拾掇拾掇屋子，我們隨後再來。&rdo;沈太太嘴裡答應著，卻和世鈞對看了一下，兩人心裡都想著：&ldo;還不定走得成走不成呢。&rdo;

沈太太走了，姨太太便冷笑了一聲，發話道：&ldo;哼，說的那樣好聽，說叫我休息休息！&rdo;才說到這裡，眼圈就紅了。嘯桐只是閉著眼睛，露出很疲乏的樣子。世鈞看這樣子，是免不了有一場口舌，他夾在裡面，諸多不便，他立刻走了出去，到樓下去，假裝叫李升去買份晚報。僕人們都在那裡交頭接耳，嘁嘁喳喳，很緊張似的，大約他們已知道老爺要搬走的訊息了。世鈞在客室裡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