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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靜靜地看著每一個村民,似乎在搜尋他認識的面孔。沒有人敢和他說什麼。村委會的人問他事情,卻發現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搖搖手,意思是他聽不見。大家這才知道,原來李重已經變成了聾子。
李重和蓮芯又戲劇性地重新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李中回家後的最初幾年裡,他們兩人一起下地去幹活兒,一起被村民批鬥。當時李重所在的生產隊隊長是李重小時候的一個玩伴,這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看見李重回來後所受的罪,心裡混雜了很多說不清的感覺。他恨自己每次在批鬥李重時,總是想起他們小時候一起在楊樹林裡爬樹掏鳥蛋的事。有一次他倆都被飛回來的老鳥啄破了手,流了血,李重執意把他拉回了自己家,讓傭人給他倆上藥。他開始不敢去,可是李重竟急哭了。批鬥歸批鬥,但他平時派活兒時沒有太為難李重和蓮芯。後來,他派李重去學扶犁,翻地,耙地,這樣可以一個人幹活,避開多數村民;又讓蓮芯去飼養棚幫助飼養員春分推磨,因為知道春分是菩薩心,不會委屈她。
一直到了文化革命的中後期,農村的政治氣氛不那麼逼人了,李重和蓮芯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一天,李重寫了個紙條給生產隊長,說蓮芯有氣喘,請求讓她留在家裡,並保證自己定會每天出工掙工分養家。隊長同意了。
蓮芯與李重說話時會用簡單的手勢,不過多數情況下,李重都能根據她的口型猜出她的意思。他們說話不多,相處客氣,沒有爭吵和矛盾,每天的生活簡單又規律。平時,那個小房子裡總是靜靜的,似乎與蓮芯獨自生活的那些年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多了一個也不多說話的人。蓮芯像曾經照顧自己公婆那樣照顧李重,在晚了十八年之後才開始瞭解和接受丈夫的脾氣和所有的生活習慣。
那隻死去的母羊留下的後代早就做了另外兩隻小羊的母親,現在又當了祖母。蓮芯對她的照顧總是多一層,似乎在堅守一個永遠的承諾。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整個天水塢一片寂靜。李重家那一天也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可是蓮芯卻在夜裡被什麼驚醒了。她望著窗外那個明亮亮又清冷冷的滿月,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一生。一些逝去已久的往事像突發的山洪,猛烈地衝進了她貌似平靜的睡眠裡。她想起了六歲時母親給她裹腳後,她在炕上躺著休息的那些日子。雖然她腳疼得難耐,不停地哭,可是有母親和下人們的細心照料,她甚至開始懷念那段日子。那時的她不孤獨,有那麼多人圍著她轉,逗她笑,喂她吃好東西,給她講故事,告訴她裹腳後走路會如何好看。她總是裝著在聽,其實沒有,因為腳太疼,聽不進去。但是她喜歡被人圍著和呵護的感覺。想到這個,她笑了。她又想起那隻失去孩子和生命的母羊,重溫她用舌頭舔自己臉頰時心裡那種奇妙無比的震撼,還有她馱著自己飛出了天水塢在雲彩裡穿行時的感覺。她從來都不知道從上面看天水塢會那麼小,還會消失。
窗外的滿月移到了一棵樹的後面,只剩下半個臉。這時,那個從小就沒媽,愛看書的男孩兒水明又來到了她眼前。黑髮下他那蒼白的臉和靈慧的眼神總是讓她憐愛和心動。。。雜貨鋪掌櫃驚蟄那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和總是躲避自己的眼睛,還有他放在自己籃子裡多給的一把鹽,一綹線和一盒火柴。。。瘸腿飼養員春分為那母羊接生時像女人一樣對母羊的絮叨,還有他那雙粗糙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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