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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垂下了頭,淚水打濕地磚。
「你雖是嫡子卻非長子,太宗皇帝為什麼選了你?為什麼偏偏是你?他親賜你扳指的時候是將這皇輿大業寄託在你身上,他賜你名「禝」一字,百穀之長,社稷重器,寓意深刻啊,你為了一個粉黛之物要棄萬世基業於不顧,對得起太宗皇帝和先皇的期望嗎!」
皇帝亦無力爭辯,只道:「沒有我,還有別人,一樣治理國家,四弟病重,皇子們年少,為基業安穩,不如禪位給五弟,他也是德才兼備的親王。」
太后嘴唇凜凜地顫,牙咬的格格響。
皇后來的時候宮人們皆侍立在外殿,小柱子他們神情悲痛,內殿傳出太后高亢激越的聲調:「我躺在屍山血海里,身子底下漫著血,浸透了衣裳,那些匪兵還在不停的殺人,倒下的全是老弱病殘,我被屍骸壓著,只留個縫隙吸氣,眼睜睜瞧著一個抱稚子的婦女被□□至死,她的孩兒被馬蹄生生踏了過去,血肉模糊
天上下起了雨,混著血水流進我的耳朵鼻子,那血腥的味道我幾世都忘不了,有屍體腐敗了,蟲子爬過來咬著我的肉。
一直到四下安靜了好久,再也沒有馬蹄經過,我才出來,四肢都僵了,人也發著高燒,瞧天都是模糊的
跌了爬起來,摔得渾身傷,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一個破廟,一頭栽了進去,又不知昏迷了多久,再醒來時天是黑的,身上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我才知道是染了瘟疫,看到蜘蛛就把它抓住放嘴裡,囫圇個吞下,螞蟻,蜈蚣什麼來吃什麼。
我心裡對天說,只要讓我這條命能活下來,定立下血誓,憑已身之力改變這天地。果然,我活下來了,燒退了,我咬破手指在那牆上寫下我的誓言,我白韞之,奮鬥終生,披瀝肝膽,也要叫這人間換個樣子。
可惜我生作了女兒身,不足與蒼穹之力與濁世抗衡,我對天祈禱說,我要嫁給當權者,生下一個孩子,將他栽培成明君,將這吃人的世道變成昌明隆世
長著皺紋的手捧起皇帝的下巴:「兒,你是孃的夢想啊!」
皇帝低眸默了良久,只覺疲極累極,半分無力再砥礪,從幼年到少年,隱忍韜晦,學著做皇帝,從韶華之年到今天,皇位上厲精為治,畢生的光陰都用來做這一件事,他真的,累了,倦了。
失去定柔,他已形同槁木死灰,萬念俱寂,沒有力氣再做一個宵旰憂勤的皇帝,祇承寶祚,身膺天下安危。
「若不然,母親可擇一皇子登極,您順應天命,垂簾聽政。」
太后聽罷,血氣洶洶上湧,眼前陡生眩暈,揚手又是一巴掌。
母子倆就這樣僵持了起來。
一個不飲不食,日漸消沉,一個悲鬱成疾,一夜白了發。
整整七天,皇帝抱膝而坐,紋絲不動,身上的衣袍和肉皮長在了一起,下巴的鬍鬚掛了老長,太后跟著絕食,蓬頭垢面,眼窩深深凹了下去,坐在一把太師椅中,靜盯著兒子。
不過幾日,母子二人像是老了幾十歲。
昌明殿外一眾官員跪地長叩,奏章擺了一地。「淮河連日暴雨,大水泗流,楚州光州等二十個郡縣均成汪洋,請陛下」
皇后半倚殿門跪著,髮髻塌了下來,一雙淚濕的眸子布著血絲,望著內殿的方向,也是憔悴支離,只恨此身無用。
陽光透過簾櫳細碎地灑在每個角落,殿中靜的只聞銅漏滴滴。
皇帝忽然看到一團七彩流華的光暈,就在那光暈之中,她來了。
婷婷玉立觸手可及的地方,雲鬢峨峨,衣袂翩翩,綽約多姿,柔橈嬛嬛,看著他搖搖頭,眼中儘是失望的神色,輕輕道:「夫君,不要這樣,我說了和你相依相守啊,和生死有什麼關係呢?定柔會一直守著你。」
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