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第6/8 頁)
讓人生羨。
卻也僅是一點。
“子桓沒準還羨慕過我這父親,看到過昔日雒陽之盛。當年住在永和裡的那些鐘鳴鼎食之家,隨便一個僕人一日花耗,都夠今日百姓一年所用。”他又為自己舀滿酒,“商爵周鼎,秦宮漢瓦,各代有各代的所得,所失,縱有所羨,也——”
“也不如和嘉舉觴三千杯,醉裡夢赴濯龍池。”郭嘉高舉起酒杯,“嘉先乾為敬。”
曹操微怔,隨即笑了笑,亦將杯中溫燙的酒一飲而盡。
當二人放下酒杯時,天邊的暮色恰好燃燒至了盡頭。霞光先是蓬勃的綻開前所未有的絢爛,而後迅速褪去,與金烏在夜的追趕中向西墜落,大地就此沉入一片黑暗。
正當郭嘉提及要不要去找幾盞燭燈時,皎明之光卻意外的捲土重來。此夜無月,星辰亦是寥寥,讓雒陽城仍亮如白晝的,是每家每點起的燈火。此時,華燈初上,白雪與之相映,紅梅晚風與和,一牆之外人聲鼎沸,竟比白天時還要熱鬧幾分。
“今天是上元節。”曹操為郭嘉解惑道,“城中會有燈會。”
儘管雒陽城未曾修建,但只要戰亂平定,就總會有流落異鄉的百姓回到城中,在殘破的廢墟上尋回昔日的故土。尋常百姓自不知道佛祖神變燒燈的典故,也忘了這究竟是從明帝還是章帝起開始的習俗,但他們會記得從祖輩起,從兒時起每逢上元節所見到的流光溢彩。世上無不死之人,富麗華美的宮室只需一把火就能燒盡,但總有一些鐫刻在更深處的東西,能逃脫盛衰興亡,世事無常,就像這些掛在每家每戶,掛在巷裡街頭的燈火一樣生生不息,讓雒陽無論經歷多少次的焚燬,都能重歸記憶中的繁華。
“真好啊。”他真誠的感嘆道。
藉著這場火樹銀花,他們又聊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河西的白馬羌自打被某位無名將軍一人斬了羌王后,好幾年都敢踏出積石山半步;徐州琅琊郡的沽酒娘,在他們離開的前一刻,還念念不忘的想打聽徵西郎的名諱;北邊一年比一年冷,失了肥美的水草,那些鮮卑人或許又會寇邊南下給公孫淵找麻煩;中原與南邊就比較好,霜雪中都透著春日的和暖,等雪水流入溪河,今年田中播下的種,秋天一定會有個好收成。
他們聊了許多許多,兩個好酒之徒,卻有意無意的讓酒喝得格外的慢,可即便如此,釜中的酒仍會有見底之時。當最後一舀酒剛好分置於兩個酒杯中,燈火的余光中,郭嘉提起了很久前與人談過的那件事。
若是能操辦自己的身後事,他會如此做。
當時,郭嘉極力鄙薄了斬衰披麻,哀哭終日的習俗。且不說白花花的一片看著就彆扭,堂上要是每天每夜都是活人的哭聲,棺材裡躺著的人估計都要被煩得活過來。他說,若是他來操辦,定要將縞素都換成大紅,哀樂都換成喜樂,案上全擺魚膾肉羹,最好再加上幾大釜酒,每個來這的賓客但凡哭一聲,就得浮上一大白,要是一聲沒哭,還得浮上一大白,直喝得正人君子冠歪衫解,冷麵將軍喜上眉梢,每個人都醉得暈暈乎乎,東倒西歪,回家大睡一覺,第二天晨起時,剛好把昨日事忘得一乾二淨。
總之,於郭奉孝而言,身前既已縱情恣意,那死後不過是黃土一抔,所謂的身後事,自是要荒唐至極,才算盡興。
可曹操卻是不同。宮闈高闕三千丈,容不得多少恣意任性。
廣營山土,風光厚葬?論平生功績,曹操自然比城南那山陵裡的大部分人當得起這份殊禮,可且不說花費幾合,裹得一層又一層的衣裘,嚴絲合縫厚重無比的棺槨,等被一日復一日的慟哭聽煩了,再埋到暗無天日的土堆底下。這種折磨郭嘉自己都忍不了,哪肯讓曹操受此酷刑。
那不樹不封,因丘為墳?曹操倒是沒什麼意見,但郭嘉仍是覺得不好。世上總有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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