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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一時間都失去了平衡,幾乎扭在一起滾向排水孔,戴紅帽的那個傢伙仍然伸著兩條胳膊,也直挺挺地隨著我們滑了過去。我和副水手長捱得那麼近,以至於我的頭咚地一聲撞在了他的腳上,差點把我的牙撞掉。儘管如此,我還是先站了起來,因為漢茲被屍體纏住了。船身突然傾倒使甲板上沒有地方可以躲閃。我必須想出新的辦法逃命,並且一秒鐘也不能耽擱,因為我的對手幾乎就要撲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我一躍身爬上後桅支索的軟梯上,兩手交替著一節一節向上爬,直爬到桅頂橫桁上坐下來,才鬆了一口氣。
多虧我動作敏捷才得以脫身。我向上爬的時候,只見劍光在我下面不足半英尺處刷地一閃,刺了個空。伊斯萊爾·漢茲張口仰面站在那裡,驚呆沮喪得如同一座雕像。
現在我可以暫時歇口氣,我抓緊時機把手槍換上彈藥。一支已準備好,但為保險起見,我索性把另一支手槍也重新裝上彈藥。
漢茲做夢也沒想到我會來這一手,他開始明白這下時局對他可不利。但是一陣猶豫過後,他竟然也拖著沉重的身體費力抓住軟梯往上爬,劍銜在口裡。他爬得很慢,忍著疼痛,拖著那條受傷的腿好不容易爬上來。我已經把兩支手槍都重新裝好了彈藥,他才剛剛爬了三分之一。於是我兩手執槍,開始對他喊話。
“漢茲先生,”我說,“你再敢爬一步,我就打爛你的腦袋!你知道死人不咬活人的。”我忍住笑添了一句。
他立即停了下來。從他面部肌肉的抽動我可以看得出他正在冥思苦想。我倚仗我處在新的安全的地方,不禁大聲嘲笑他想得太慢太費勁了。他嚥了幾口唾液才開口,臉上還帶著極度困惑的表情。為了說話,他取下銜在口裡的短劍,但仍保持原來的姿勢。
“吉姆,”他說,“我想讓我們來定個君子協定吧,你和我,彼此都耍了不少花招了。要不是船突然傾斜,我早就幹掉你了。但是我不走運,實在是倒黴。看來我不得不服了。一個老水手敗在你這樣一個剛上船的毛孩子面前,真讓人心裡不好受,吉姆。”
我正陶醉於他這番討好中,得意揚揚的樣子像一隻飛上牆的公雞。忽然,只見他的右手向背後一揮,不知何物在空中嗖的一聲像箭一般飛過來。我感到自己捱了一刀,接著一陣劇痛,一隻肩膀竟被釘在桅杆上。痛得我大吃一驚。我的兩支手槍頃刻間一齊射響,接著又都從我手中掉下去。我究竟是不是有意識地扣動了扳機,我說不清楚。但我敢肯定我並未有意識地瞄準。但是,掉下去的不只是我那兩支手槍,隨著一聲從喉嚨中卡出的叫喊,副水手長鬆開了抓住軟梯的手,一頭栽進水裡去了。
二十七 八個里亞爾
由於船身的傾斜,桅杆都伸出水面上方很遠。我坐在桅頂橫桁上,下面只有一灣海水。漢茲剛才爬得不高,或是說離甲板不遠,因此掉在我和舷牆之間的水裡。他曾從鮮血染紅的水沫中浮起一次,隨後就又沉了下去,再也沒浮上來。當水面恢復平靜後,我看見他躺在船身側影下,在澄淨的沙底上縮成一團,有一兩條魚從他身旁遊過。有時由於水微微顫動,他好像也稍稍動了幾下,像是要站起來。但是他確實是死了,不管怎麼說,他是被槍擊中後又掉進水裡淹個夠嗆。他本打算在這個地方把我幹掉,沒料到自己倒餵了魚。
我剛肯定這一點,便開始感到噁心、頭暈、恐慌。熱血從背上胸前淌下來。把我釘在桅杆上的短劍像烙鐵一般灼熱難忍。然而,讓我驚慌恐懼的倒不是這點皮肉之苦,老實說,這點痛苦我可以一聲不哼地挺過去,我怕的是從桅頂橫桁上掉進平靜的碧水中,挨在副水手長的屍體旁。
我用雙手死死抓住橫桁,直弄得指甲疼痛。我閉上眼睛,不敢正視。漸漸地,我神志清醒過來,心跳恢復正常,又有了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