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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都。朝堂。
慕容瑋不安地望著堂上的兗兗諸公。自太原王、上庸王以下,個個戎服,衣甲燦爛,不免令小皇帝心驚肉跳。
他忍不住看了看簾後的太后,簾子不住地抖動,太后的臉卻隱約地看不分明。
“晉人大舉入寇,中原危急。此先帝百年基業,不可不傾國而爭,臣等已議定出師行止,只等陛下詔準。”
素來鎮靜的太原王,臉色蒼白如舊,聲音卻也不免抖動。
慕容垂出班跪倒,呈上表章:“此乃臣等所議,擬以太傅、李洪出河南郡,以寧東將軍慕容忠出滎陽,以慕容塵出長平,臣與太宰率中軍主力,直出伊洛,進取洛陽。豫州刺史孫興,寧南將軍段崇出野王,為我之策應。”
慕容瑋張大眼睛:“野王……呂護何在?”
慕容垂黯然答道:“呂將軍中箭戰死,段崇代領其眾,屯於野王。”
君臣默然。大家都已洞悉此次軍情之嚴峻。
陽鶩面色嚴峻,望向太宰:“西秦覬覦我邦已久,無一日不思東犯,如今我軍傾國南下,西陲……”
太原王輕輕一笑:“太保所慮雖是,但以我所料,西秦亡主苻生諸弟,凡五公並立四境,而苻堅在位,王景略在朝,彼此猜忌,其勢不得不反,氐人內憂不暇,何能大舉犯我?我以皇甫真助下邳王守河東諸塞,足以自保。”他頓了一頓,“而且,太傅尚有一件喜事,奏明陛下。”
慕容評面帶笑容,上前奏道:“恭喜陛下,臣等已為陛下物色到一門極佳的親事、”
慕容瑋的眉眼立即大動,雖然親事對他而言已不是一次兩次,但在這方面,他是從來不嫌多的。
慕容評退後一步,朗聲宣道:“請代國使者上殿!”一名胡服漢子登殿行禮,身後跟著一位胡裝少女:“外臣叔孫洛參見大燕天子,奉代王旨,特請以代王所生女與貴邦聯姻。”
群臣對望,無不面露喜色:代國本是鮮卑拓拔部,與大燕同族,而且士馬強盛,與秦世仇,如今與其和親,勢必能威懾秦國,不敢妄動。
慕容瑋卻見那少女濃眉大眼,身體健壯,頗不類後宮娉婷佳麗,不免有些猶豫:“這……”
“就依貴使所議,蔽邦也將遣使貴國,請以公主和親代王!”
簾後,突然響起可足渾後的聲音。
散朝了。
小皇帝疲憊地喘息著,撩開座後的幃幕,想和太后說幾句什麼。
卻見幃幕之後,太后臉色煞白,身體兀自顫抖不已。
“又出兵了!”
“這次三公俱出,連禁軍都出動了,這一場殺業,不知何時了結呢,唉!”
鄴城內外,漳水上下,士民紛紛言語。
繡旗飄飄,金戈映日。
“王弟,該我們動身了!”
太原王回顧慕容垂,微笑道。
吳王點點頭,旋即大聲傳令:“出發!”
漳水之陰,淺草如茵。大軍無聲地行進著。
“鹿!鹿!”
兵士們突然喧譁起來,不遠處,幾隻梅花鹿瞬乎隱沒在草叢之中。
太原王的心忽然跳了一跳,這是乙逸大夫的鹿麼?
乙逸是他故去的老友,為官清廉,常夫婦共乘一輛破舊的鹿車上朝。其子乙璋奢侈嬌縱,卻官運亨通。乙逸死前曾對眾長嘆,自己平生清正卻仕途坎坷,兒子行為放蕩卻步步高昇,實在是亂世的景象。
可這亂世,何時才是個了局呢?
“桓徵西已下令停遷鐘鼎,卻不是自認失計,而是燕兵大出,南下路絕,不得不然,唉!”
沈勁立馬伊闕,耳邊猶響著王述別前的話語。
夕陽西下,王述的車馬早已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