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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關於人口作用問題
在這場辯論中,雙方還圍繞著“人口過剩”和“人口危機”的存在與否,發生了激烈的爭論。如曹樹基認為,中國人口的模式可以簡化為“過剩—緩解—重新過剩”;人口過剩的難題(始終)纏繞著中國人,成為我們生存和發展的夢魘(42)。李中清則認為,中國不存在“人口過剩”(甚至在人口最為稠密的長江下游也是這樣)(43)。不僅如此,在李伯重看來,中國歷史上曾否存在“人口壓力”都不無可疑了(44)。這些論點不但本身意義重大,還帶來如下的一些問題:我們應如何看待清代經濟發展的動力,又如何評價人口因素在其中的作用?
先談人口壓力問題。我覺得,“人口壓力”應是一箇中性的名詞,不但不應將“人口壓力”與“人口危機”等同看待,也不一定要把它與什麼“障礙”或所謂“阻礙”因素聯絡起來。把一個“力”(或曰“感受力”)的概念,當成衡量某種發展(或不發展)程度的指標,好像(經濟發展)問題解決得好,就沒有了人口壓力;沒解決好,才會有人口壓力(45),這種看法似也不無問題。以古觀今,或以今觀古,道理恐怕都是一樣的。
再者,從歷史學角度來講,有一個“主-客觀”或“認識論”的問題,對於歷史上發生的事,我們不能光憑後人的看法,而要看到前人(或曰“當事人”)的觀感才是。美國學者柯文一再強調,要從當事人的直接體驗出發,可能正包含有這個意思(46)。清人自十八世紀初發現了人口問題的存在(康熙皇帝),即受其驅策,而思想,而行動,吾人不能一味指責他“不合邏輯”或“有悖史實”,甚或進而否認古人故事。明顯的事實是,當時中國人口還不如明代之多,但偏是在這一時期而非其後,清人針對著人口問題,提出了一整套經濟對策(從朝廷到地方),並將之著力推行,付諸實踐(47)。其內容可概括為經濟作物種植及商品經濟的開展,規模效益及跨省區經濟交流的擴大,以及工業的相應發展,等等(因此我也堅持使用“經濟發展”的概念,而不隨意以“經濟增長”取而代之)(48)。這些,大約都可稱為清人面對人口壓力所作出的積極努力。
對此學界曾有一種流行的觀點,即認為傳統經濟的發展多是被動的、迫於壓力不得不為的,如迫於天災、迫於官府或地主壓迫、迫於糧食緊張等。如此一路被動消極下去,勢必不到“走投無路”不止。其實,在中國傳統經濟的發展歷程中,正是人口的增加,每每給予中國經濟以新的活力,推動它向前發展和“升級換代”。如此看來,它並非什麼被動應付,而恰是一種積極進取,是充滿生命力、活潑向上的(49)。我們難道能因為它曾獲得某種成功,就否認中國曾有“人口壓力”存在?或是相反,因為它有過失敗,“人口壓力”才會形成?
而且,清人的努力已使清代經濟邁上了好幾個階梯,我們怎能隨意贊同某些時髦話語,稱其為“沒有發展的增長”(50)?而在那一類所謂“過密化”的解釋之下,則不但明清以來的600年,直到今天(乃至今後相當一個歷史時期)的中國經濟史,都將是“一無是處”。這,又怎能經得起史實的驗證呢?(51)
再說人口的作用問題。始終有人以為,人口眾多就是中國所有問題的“罪魁禍首”,無論是歷史還是今天;總有人把中國太多的問題歸之於人口因素(或以為用它就能分析解釋一切),並認為其作用一直就是“負面”的。這恰是筆者不能同意的。
我們還是從經濟歷史的角度來看:在中國傳統經濟的發展序列之中,經濟的“起步”即完全得力於人口的增加和有效需求的擴大;人口的增加,甚至會引起收益的遞增,這在發展的早期或所謂“恢復時期”最為明顯,也較少引起爭議。到了經濟發展的較高階段,雖然收益會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