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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無朋以及家國萬里之悲情,恐怕一般是由雞肉的“如嚼木屑”所煽動的。換言之,但凡那雞肉好吃一點,哪怕只是略得了白切雞或德州扒雞(此德州不是得克薩斯州的簡寫)的大致,這個聖誕夜也許就不會如此難過了。
順便一提:圖雅在上文中說到聖誕夜擔挑的那隻“如嚼木屑”的美國雞,極有可能是閹雞。按照美國農業部對加工雞肉的分類,這種去勢公雞,約十五週大,去毛後重量為二點七二至四點零八公斤。在美國,閹雞也被稱作“聖誕雞”,常用於節日大餐。
啊,閹雞!說到閹雞,這正是華佗大師在研製藥引時無意發明的一道人間美味,今天的廣州人對它尤為垂涎三尺。粵墾路那一帶的湛江大閹雞(又名騸雞),白生生,油光光,用加了蒜和香油的醬油蘸著……可憐的圖雅。
中國雞饌的令中國人懷念,除了雞種的不同,更在於它的繁瑣——正是美式“效率”的反面。只有異常複雜的雞才能喚起如此複雜的情感。複雜和繁瑣不僅包括了雞的種類,料理的方式,雞饌的滋味,甚至還涉及到吃雞的形態——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王景愚當年表演的“吃雞”?天才的王景愚幾乎調動了身上的每一條肌肉,才把一個人吃一隻雞的場面演繹到接近於惟妙惟肖,淋漓盡致。至於那次經典的“吃雞”何以竟開了“小品”的風氣,就是後話了。
雖然繁瑣並不是通向美味的唯一途徑,不過,就雞的個案而言,美國雞之所以不如大部分的中式雞饌好吃,換句話說,就是明快輸給了繁瑣。
德州扒雞(又名德州燒雞),可能是中國北派雞饌的代表作。配料的繁雜是怕級成功的關鍵:花椒、口蘑、丁香、砂仁、桂皮、豆蔻、草果、白芷、大茴香、飴糖,還包括十多種中草藥。用兩斤左右的生雞,從脖子下開口取出內臟洗淨,把兩隻翅膀編插進去,稍稍脫水便下油鍋炸一炸,取出後再加配料進行深度的熏製,最後以大鍋蒸透。
上等的德州扒雞,據說用手提起來略一抖,但見雞骨徐徐脫落,皮肉卻依然保持完整,端的是神乎其技。
除了製作方法之外,北派名雞還有一個極為相似之處,就是美味皆經由鐵路傳播。事實上,德州扒雞一開始並非德州特產,而是德州以南一百里開外的山東禹城縣老字號“德順齋”的出品。禹城扒雞後來之所以改做“德州”,蓋因後者地處津浦路樞紐,客流量極大,經營者因而遷往該地。與德州扒雞相比,同樣是色重味濃,但味道遜一籌,製作上也略嫌粗糙的河南道口燒雞,也是因京漢鐵路而得以將美名遠播四方。
這樣一種誕生於多重複雜工序之下的美味,最後卻以近似於快餐的方式賣給了火車上那些南來北往的旅客,在快餐時代的鐵路旅行者看來,這是多麼奢侈的旅行,何等奢侈的年代!
發源於長江下游地區的叫化雞,相傳最初系乞丐所為,本來應該算是中國雞饌裡最倉皇、最苟且的一種烹法,但是,在飯店裡所能吃到的叫化雞,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雞要嫩雞,泥需“藥泥”,腹中釀入多種佐料,體面裹上荷葉一張,別說是叫化子,美國人見了大概也會落淚。
在“生猛”之前的粵菜,並不是以海鮮立足,而是得力於對材料的高度精緻化處理,“金華玉樹雞”就是這個方面的傑作。
與北方的那些吃起來不脫豪爽之氣的“啃的雞”相比,南粵諸雞在餐桌之上皆顯得意態安詳,雍容華貴。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始創於廣州酒家廚房的“金華玉樹雞”,不僅有美名,而且賣相極好。製法是:先用上湯將海南文昌雞浸至僅熟取起,冷後起肉去骨,切成方長形片,然後再把雞肝浸熟,連金華火腿一併切成雞片大小,與雞片相間排置於碟中,放入蒸籠回熱,再將芡料淋上。
上桌時,有碧綠的油菜豎直置於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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