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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和淵從不是個會撒謊的人,眼下的大虞太子,更不是個屑於撒謊的。
彷彿有哪個場景再度重演,關瑤倘侊著觀察他,須臾得出結論:人沒換,還是那個正常的裴和淵,可他的行為……
猜想跳上心頭,關瑤很快意識到常太后送來的東西,他必然不會直接入嘴,就算取食,恐怕也有侍從會仔細驗過無毒方可。
「怎麼?被我猜中了?裡頭是落毒了麼?」關瑤眼角微勾:「所以,殿下方才是想除掉我?」
語氣轉向輕鬆,可這話卻顯然是在詰問。
裴和淵攏起眉頭,這種詰問顯然讓他極不自在。他僵硬地開口道:「為孤試毒,是你……」
「是我之榮幸,對麼?」關瑤接話極快,在這之後還歡快地笑了一下,於低頭拭淨手指間低聲問:「我這些時日追在殿下身後,殿下對我可曾動心?」
裴和淵眼皮甕動了下,卻良久不曾答話。
關瑤一板一眼地擦淨手,才抬起頭對他自嘲地笑了聲:「我知道了,還真的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我原以為自己付出真心,怎麼都能打動殿下半分。原以為殿下數次救我,多少對我是有情意的,原來都是妄想……」
不長不短的幾句話,一句句敲在裴和淵的耳膜上,令他眉目發沉,心中躁意更增,又像是什麼依依難辨的情緒在胸間徘徊遊索,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便在這當口,關瑤已自桌案後繞去了桌案前,如同那夜宮宴一般對他行了個福禮:「既這些時日蓋在徒惹殿下嫌憎,小女也不想再令殿下生厭了。還請殿下與宮人吩咐一句,明日便送小女出宮吧。」
好似這才醒過腔來,裴和淵終於抬頭去看關瑤。
與宮宴那夜不同的是,關瑤行完禮後沒有低頭等他答話,而是站直了身與他平靜對視,平靜到讓人瞧不出這些話語下的心灰意懶。
身前的桌案僅有一臂之寬,卻像是令二人自此涇渭分明的障礙物般橫亙在中間,而那雙素來波紋不興的眼眸,此刻也明顯有了晃動。
不可否認的是,方才他確實有……要拿她試毒的念頭。
破例又破例,心軟又心軟,此女對他來說過於危險。更何況最新探回的訊息中,她確實與東羅貴族有些關係。
可當聰慧到立馬猜出他的意圖,此刻又聽到她說要離宮之時,他卻扎紮實實感受到了心中的悶痛與惘然。
再看她,規規矩矩地站在他跟前,不再同他笑鬧不再對他無所不用其及地撩拔,且目中已開始有了疏離的神色。
「孤……」
沉吟了好片刻才起頭的聲音被關瑤打斷,關瑤語氣微揚道:「小女並無行囊需要收拾,殿下若覺得小女多待一刻都礙眼,便是即刻將小女逐出宮也可。」
裴和淵心裡被攪得發了亂,半晌斂下眸道:「先回你的住處罷。」
「好。」關瑤答得極快,又彎著眉眼笑了笑:「那小女明日便不再來與殿下告別了,殿下保重。」
這道別的語氣稀鬆平常,決絕到裴和淵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方才若是應了她,她當真能轉身便離了這大虞皇宮,不帶半點留戀。
而便在關瑤向殿門行去時,裴和淵確是於案後向前踏出一步。挽留的姿勢已起了個頭,奈何他遲滯的動作比不上敏捷的關瑤。這頭才欲抬手,那頭關瑤已拉開殿門。
背影利落,不曾回頭。
當日的晚膳,裴和淵味同嚼蠟,而關瑤卻胃口大開。心裡的空讓她活像個餓死鬼,抱著離開前吃窮東宮的低幼想法,足添了兩回飯才作罷。
於是最終,把自己吃了個胃腸發脹,不得不選擇出去散步消食。
天穹明星耿耿,殿闕各處掛著的籠燭光色朦朧冷寂,這樣蕭條無聲的夜和暮冬的氣息無比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