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岸為谷(第2/4 頁)
了嗎?人有感識不假,但這世界難道只有這五感六識嗎?”
樂東雲被他這麼一問,思想頓時波瀾起伏,如一艘久駐平靜港灣的大船,滿載著剛駛出港口,就被突如其來的浪花迎面撞個粉碎,一時不知道如何辯駁,只得道:“天的重數,我確實不知,此類尖端問題,自屈原發問到今,未曾聽聞有誰弄清楚過,既然如此,這有什麼意義呢?天地寬廣,而人生短暫,又有誰能看遍世間每個角落?但形、聲、色、味、觸五感,眼、耳、鼻、舌、身、意六識,是三歲小孩憑感官就能知曉的道理,豈會有錯?”
“有些問題你我不知,未必無人知曉;那些看似無解的問題,也不意味著無人能解,它們的意義只有解開後才能知道。”葉聞道試圖逐漸瓦解樂東雲的認知結構:“世人所謂的通識常理,其本質不一定正確。人一旦選擇堅信某種觀念,就必將排斥另外一些觀點,這是信念帶給人的認知屏障,不突破它,就無法到達真知。不僅是人,任何一個族群、國家有了文化信念,就會逐漸對固有認知抱有過度的信心,如長時間不去幹預矯正,它會發展到自我閉塞、黨同伐異的境地。經驗越豐富、文化越深厚、歷史越悠久,就越容易對新生或外來事物產生認知屏障。由於任何事物的認知都是有極限的,因此固有認知越多,對未知領域的包容性就越差,越不可能達到真知全知。”
這一席話既深刻又尖銳,樂東雲聽得既動心又刺耳,葉聞道看出他的思想顧忌,進而說:“就拿樂兄弟來說,這些年你四處尋父蹤跡,走南闖北,眼界不可謂小,但你對國域的認知似只停留在上古華夏‘九州五服’的矇昧階段,那天山以西的世界,條支海、西大食海或更加遙遠的地域呢,又有多少了解?”
樂東雲出道以來,北抵河間,南達五嶺,十年裡駕馬踏遍了大半中國,自以為紀遊無數,但聽到這裡,不免有些頹喪,低聲道:“自然不太瞭解。自安史之亂後,河西之地盡歸吐蕃、黨羌掌控,西域的訊息再難流入玉門關內,條支海偶有聽人說起,算來還是玄宗年間的舊聞了,至於西大食海則聞所未聞。這些年我都是在國內尋找父親的蹤跡,至於異國番邦,並未踏足,各地的風土人情就更不知曉了。”
“是啊,你把境外稱為‘異國番邦’,在稱呼上就區別了主從,判分了高下,這觀念與李家的兩位公子、項在恩等視我雪嶺三派為‘戎狄’是相當的。”葉聞道一臉苦笑:“要想‘華夷五服’的思想出自千年以前,如此樸素的觀念,居然沿用至今,並在民眾心中仍有如此高的生命力,這在葉某看來不可思議。無論是你們對本土文化過度自信也好,或者受地理、戰爭等條件限制也罷,這說明漢家已經在主觀上排斥其它文化,甚至對外來文化、未知世界放棄了探知。家師稱這種狀態為文化的自我保持或自我封閉,也就意味著漢家文化將長時間處在飽和狀態,難以從其它文化中汲取營養。果真如此,即便將河西走廊劃歸大宋,西方思想怕也難在貴國立足。”
樂東雲見他褒貶本國,心生不滿,正色道:“人種地域都有差異,文化自然也分高低。哪有捨本逐末,群起效尤的道理?何況文化必須根植本土,那些標新立異的外來事物流入我國,如果國中百姓無從適應,落地不能生根,那是其自身有缺陷,不能說是我們排外了。我漢家學子向來謙卑謹慎,未得乎前,則不敢求乎後。先賢古哲留下的巨著煌煌,典籍不計其數,我們窮極一生都翻閱不完,哪有閒情去研究那些無根的外來事物?”
“這正是問題所在!”葉聞道斬釘截鐵地說,如同身在天山首峰的論壇之上,對著臺下聽眾辯述:“貴國曆史悠遠,文化深厚,自古賢哲輩出,這是他國不可比的。但也恰因前人思想沉澱過於豐富,後世學子見到那些浩如煙海的書籍時,便直觀地認為世間知識都在其中。他們關起門來日夜苦讀,學問不再發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