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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在和“天將”說話時,就像一個母親在勸自己不想吃飯的孩子,臉上全是母性的耐心和不忍。他離開那個小院子時,是一瘸一拐地揪著身上的圍裙抹著眼睛走的。他明白什麼也沒用了。他了解動物比了解人更清楚。
狼狗“天將”死時,眼睛雖然已閉上了,卻還是保持著不變的望向窗外的姿勢。春分將它埋在了外面的窗下。那是一個比從屋內看得更開闊,更遠的地方。
不久,村委會將春桃作為需要被照顧的軍屬送到了縣精神病醫院。那間小泥坯房從此就徹底空了,除了風和塵土,再沒有人光顧過。
“煤球”參軍後一直沒有音訊。與他同時參軍的另一個本村的新兵在給自己父母的信中說,他和“煤球”一起參加了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之後就被分到不同的連隊去了。雖然天水塢的村民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是“煤球”而不是村裡其它小夥子被批准入伍,但他們又猜可能是“煤球”走了好運,因為參軍讓他開始了體面的生活,不但受人尊重,將來複員後國家還會給安排工作。
五個多月過去了。一天,村裡開來了一輛軍用吉普車,裡面有兩個穿軍裝的人,他們直接去了村委會。這兩個軍人帶來了一個駭人的訊息:秦保國在雲南邊境的中越自衛反擊戰中光榮地犧牲了!由於他在戰鬥中的突出表現,已被中央軍委追認為“一級戰鬥英雄”和“革命烈士”。這兩個人還帶來了一個鑲著鏡框的大幅照片,裡面是秦保國參軍時部隊給他照的像。鏡框上圍了一圈黑綢,端正地放在村委會院子裡的大榕樹下的一張方桌上,供村民們悼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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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村長透過廣播讓天水塢的全體村民立刻到村委會集合,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在附近地裡幹活兒的村民也被村長派人騎腳踏車叫了回來。
一些先來到村委會院子裡的村民站在一起小聲地交談著,表情嚴肅而不安,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幾個月前他們才送走“煤球”和另一個小夥子去參軍,對當時的熱鬧場面仍記憶猶新,現在突然而至的噩耗讓他們都感到有些發懵。就像當初他們難以接受“秦保國”是“煤球”的大名一樣,現在他們同樣難以接受“煤球”才走了四個多月就犧牲了的事實。對於“煤球”為之犧牲的邊境戰鬥,許多村民都不清楚。有人甚至根本不相信現在參軍還會有真槍實彈的仗可以打,直到今天聽說“煤球”已經犧牲的事實。
村民們自動在秦保國的像前圍起了一個半圓,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看著鏡框裡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發楞,不敢相信那個眼睛發光、充滿活力的年輕人就是曾經像狗一樣蜷縮在雜貨鋪角落裡聽男村民們聊天的男孩兒;就是那個總坐在家裡的破炕上抱著一隻狗在窗邊發呆,從小因為太髒而一直被人叫做“煤球”的男孩兒。盯著照片裡的人,村民們第一次驚訝地發現,那個他們自認為再熟悉不過的男孩兒的眼睛裡其實有著太多他們沒見過的東西,讓他們不敢正視太久:它們是無畏,熱情,堅定,自信,還有一股幾乎要衝破鏡框、讓人屏息的勃勃英氣。這些他們從來都認為與“煤球”不可能有任何聯絡的東西,此時卻像變魔術一樣突然出現在同一張臉上,讓很多人一下生出對自己身邊再熟悉不過的事物突然有了全新認識之後的震驚和無所適從。
站在這個被國家軍隊的最高領導層追認為“一級戰鬥英雄”和“革命烈士”的中國軍人照片面前,村民們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種近似惶恐的東西,一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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