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心似雙絲網 2(第1/2 頁)
“鬼剃頭”鄭氏拎起一綹長髮,膽顫心驚地瞪著丈夫,語不成句:“你,你,你”。
馬員外這才瞧見枕邊人的左鬢頭髮全部掉光,只餘白生生的頭皮,半片腦袋上黑白分明,樣子滑稽又恐怖。
“你的鬍子。”鄭氏抖抖索索地將話講完,馬員外一掀錦被,赤足衝到銅鏡前,果見自已上唇的鬍子被拔得乾乾淨淨,既沒留下紅點,也不感到疼痛。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聲大呼:“來人,快來人。”幾個下人小跑進入臥室,見到兩人這副模樣,既怕且樂,卻礙於主人顏面,拼命地咬牙忍住。
“昨晚你們可見到什麼異常?”馬員外繃起麵皮發問。下人們互看幾眼,茫然地搖頭。
鄭氏帶上帷帽,軟著雙腿,先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磕頭半晌,再差丫頭到城郊的寺廟燒香還願。馬員外則和管家把宅院從裡到外翻了個底朝天,結果發現一根針也沒丟,顯然並非強盜所為。
是夜,馬家近百人被集中起來,坐在正堂將夫妻倆團團圍住,先前一切正常,至四更時分,多數開始眼皮打架,呵欠連天。
忽然一陣風起,室內多盞燭火齊齊熄滅,這幾日芸娘索命案被傳得沸沸揚揚,眾人見狀,由不得不心內惶惶,兩股顫顫,女人們率先尖叫,四處奔逃,不到片刻,諾大的房間已經空空蕩蕩。
幾個膽大的男僕好容易找到火石,點亮燭火再看,馬員外和鄭氏竟然不知了去向。
管家嚇得幾乎癱軟在地,勉力撐著帶人四處搜尋,一無所獲地重回正堂,駭然發現他兩人仍端坐原位。衣衫坐姿如舊,唯男人下頜鬍子和女子右鬢頭髮已消失,他們自己卻無知無覺,彼此對視,嘿嘿傻笑。
這一次,連管家也扔去燈籠,一步三跌地奔出了門。
天明時分,馬員外和鄭氏清醒過來,立即遣人到衙門報案,並請寺廟的師父到家中作法。
第三晚,馬家大宅連屋頂都站滿了護衛,花廳裡佛號聲聲,木魚陣陣,臥室門口則守著號稱湖州城武功最好的捕快王。
誰知到了凌晨,捕快王又聽見鄭氏殺豬般的嚎叫,搶進屋子,當即目驚口瞪,半晌說不出話來:夫妻倆人都變成了禿頭。
全家大亂,鄭氏哭天搶地,馬員外又驚又怒又怕,趕走師父和捕快,急急惶惶如喪家之犬,眼見日升中天,仍無一個好的計較。
絕望中鄭氏剪下三丈白綾,欲圖自盡,被幾個婆子拉的拉,抱的抱給攔住。
正當馬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一個丫環跌跌撞撞進來報告:“老爺,夫人,門外有道童求見。”
馬員外拂袖怒道:“去去,小。”話音未落,即被清亮的歌聲打斷:“浩渺渺我住青峰之埂,輕飄飄我遊太虛之門,混沌沌我看厲鬼橫行,歌悠悠我笑凡夫俗心。”
“仙童,仙童”鄭氏光頭赤足,大叫著飛奔出門,見幾丈遠一個道童,灰衣木釵,長袖飄飄,正倒騎在一隻青驢背上緩緩而行。
馬氏連滾帶爬地追上去,但見他清秀絕塵,雙目靈動如漆,更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聲力竭地哭喊出來:“仙童,救我!”
卻說岳霖從前一日便奔波忙碌,未曾歇息,初夜時靜坐靈堂,滿座白衣如雪,檀香渺渺,佛號沖淡平和,坐得半晌,竟也恍恍惚惚地做起夢來。
沒有月色沒有星光的夜晚,他獨自行在荒原,處處遍佈著荊棘,險灘,沼澤和深淵,道路漫長且艱難,他已然疲憊,卻始終見不到想去的地方。
如畫的芳甸出現在他的視線,鶯飛草長,清澈溪流繞著一樹一樹的花開,其間有一女子席地而坐,低著頭,正持簫吹奏著歡悅動聽的曲兒。
他看不清她的臉,唯見那玉白纖細的手指,隨風飄動的烏髮,以及,春水碧波般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