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右腳(第2/2 頁)
別人,看著別人的頭頂。
“謝文源。”
“臣在。”
“方才,你是哪隻腳先邁進殿門的?”
謝文源愣住了,思索片刻,他低著頭說:“臣,大概是左腳先邁進殿門的。”
“是麼?”出了名喜怒無常的昭德帝揹著手,緩步繞過了桌案,“你可要想清楚,若是說錯了,你就是欺君。”
略低了低頭,沈時晴頗為玩味地重複了下謝文源說過的話:“其心可誅。”
不可抑制的,謝文源的身體開始顫抖。
冷汗出現在了他的額角。
“臣……臣……也可能是右腳。”
“如果真是右腳,你上一句話,就是欺君。其心可誅。”
沈時晴的目光掃過謝文源顫抖的手臂,他幾乎是要趴在地上了。
無端地,沈時晴想起了寧安伯府每年過年大宴時的樣子,無論已經如何捉襟見肘,寧安伯府的家宴上都少不了一道慢燉黃鼠肉,年末時候大同黃鼠在燕京可以賣上百兩銀子一隻,寧安伯府會用一個極大的湯碗將慢燉過的裝在裡面,香氣騰騰。
其實裡面只有一隻黃鼠,謝文源身為一家之主總是單獨享用的。
因為身上有孝,沈時晴在嫁入寧安伯府的第二年才參加了年宴,那年,寧安伯世子才三歲的兒子鬧著要吃那道黃鼠,剛剛還笑著說吉祥之言的謝文源卻突然神色大變,讓下人把他的孫子從年宴上帶下去。
“我給,你們才能要,我不給,這府裡的一絲一毫都是我的,你們不能要,明白麼?”
在那之前,沈時晴印象中的謝文源大多是溫和有禮的樣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威風”。
十六歲的沈時晴尚且有些天真的探究之心,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謝文源為什麼要為了一口吃的跟自己才三歲的孫子大發脾氣。
二十二歲的沈時晴卻已經明白了。
因為謝文源他可以這麼做,他就這麼做了,旁人無力反抗,無從反駁,這便是權力。
就像此刻,謝文源在皇權面前,也不比一個三歲的孩子強到哪裡去。
“陛下,臣……”謝文源努力讓自己的大腿不要顫抖,他的裡衣在這極短的時間裡竟然已經溼透了。
“臣不記得了!”
“你既然不記得了,那你上面兩句話豈不是都在欺君?你,有兩顆頭讓朕砍麼?有兩顆心讓朕誅麼?”
朝華苑裡桂花香氣陣陣,抬頭看著門外高遠湛藍的天空,沈時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她又學會了一點東西。
天下權柄,莫過為皇。
“臣、臣……”謝文源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沈時晴漠然地看著他被人拖下去,自己不過是以一個更有權柄的身份來問他,這位自詡不凡的寧安伯,真是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以旁人血肉做自己晉身之階,以他人性命藻飾自身不堪,這樣的事情謝文源七年前就做過,只不過那時候的沈韶已經死了,如今的陳守章還活著罷了,輪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被人威逼,他可真是半分氣節也無。
這樣的人,用來給陳守章當替死鬼,在昭德帝的眼裡肯定不夠格。
沈時晴失望地搖搖頭:
“寧安伯謝文源御前失儀,關起來讓大理寺問罪,換下一個。”
一雞看著自家皇爺表情冷淡,一面去宣人覲見,一面在心裡暗暗記下,他剛剛邁出殿門,先用的是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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