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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終於跟了上來,走得很可憐。」小墨汁趴在視窗喊,她從稜線就喊有幾隻鬼跟來。
沒有人相信。鬼都被颱風吹回墳裡,哪有空出來喝西北風。古阿霞從視窗看去,黑暗中,十個亮著獨眼頭燈的影子飄來,跌的跌,撞的撞,哪是鬼,只有人生父母養的孩子才會過得這麼慘。大家趕快開門,把外頭穿著墨綠色小飛俠雨衣計程車兵一個個拉進山莊。
這些是特種兵訓練,他們從三十幾公里外的谷關營區搭乘在越戰成名的 uh-1h 直升機,丟包到中央山脈各山頭,給少量糧食,從事野戰求生訓練,自力更生,最後走回營區。他們的特訓被颱風打亂了,習慣在寒流也洗冷水澡的身體泡了兩小時的高山風雨,再也無法咬牙撐下去了,牙齒格格打戰。
為首的班長脫掉鋼盔,用發紫的嘴唇說是來山上「散步」,看到素芳姨等人走前頭,才跟上來避風雨。素芳姨說,這裡很空,一起來住。這下,士兵們脫掉雨衣,換掉吸飽雨水的草綠服,坐在鋼盔上,展開了雨天取火術:有人拿出叢林野戰刀,切下膠制的鞋後跟當火種;有人拿出森永牛奶糖的防潮蠟紙助燃。太冷了,要他們生火,搞得比發明火還難,冷得抖動的手失控,著火的火柴,對不到該死的火種。
小墨汁大笑起來,古阿霞也是。古阿霞從這邊的爐火借火給士兵們。這些大男孩回報的方式,就是表現煮飯秀,他們拿出身上所有的塑膠製品燃燒,野戰靴後跟、原子筆與空塑膠罐,把 1美式鋼盔的內膠盔拿出來燒,用俗稱深水炸彈的高壓鍋煮飯,只為了早點填飽肚子。對他們而言,剛從颱風中艱困活下來,這種餘悸足夠燒掉他們的物資,換一頓餐。
對古阿霞而言,士兵把事情搞得太魔幻,弄出了七彩光芒的臭塑膠火焰,把旅館搞成毒氣室。煙太臭太濃,有人開啟大門跑出去,有人淚流,有人迷路踢翻了高壓鍋。古阿霞趕緊把鍋子扶正,並且戴上六二式防毒面具防毒煙,她沒用過這種東西,終於知道戴上了蒼蠅拍與黏鼠板的滋味了。
飯好了,高壓鍋的排氣笛也停了。一位士兵用盡力氣扭開鍋蓋,國共內戰又開打了,砰地,發出巨響,米飯射出去,飛出去的蓋子把鋁板屋頂撞凹了,大家的耳鳴在十分鐘內塞下了五隻蟬聲。驚魂甫定,古阿霞檢查鍋蓋,是先前有人撞翻了高壓鍋,米粒堵住了排氣笛。士兵們真是失望又絕望,他們剛參加完二十一天走完500公里的長行軍訓練,青春的靈肉在苦難中差點分家,緊接著被丟進中央山脈受訓,現在還挺能做的是學落湯雞,把射到哪都是的半熟米粒,一顆顆啄起來吃。
古阿霞能安慰這些士兵的,就是煮個餐。她重上火,放水放米,慢慢等水沸騰。士兵們把上千顆的硬米撿完時,水滾了,飯也熟了,他們不敢相信這麼快煮熟,高山氣壓低,水不到攝氏90度便沸騰,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讓水翻幾個筋斗就讓米滾熟了。拿了鋼杯舀來吃,都熟了,果真本事天大。
「如果你在廚房幹活幾年,發明的奇蹟多到可以讓客人每天來吃,」古阿霞說,「這些米已經煮過了。」
班長不解地問:「我看見你掏出來的米是生的,倒入鍋沙沙響。」
古阿霞說,在登山之前,她把米糧都先煮熟了,然後倒在乾淨的桌上,勻開來,用扇子扇涼,幹掉的飯會還原成米,總之像是黏在袖口或領子的飯在幾天後幹成半透明狀。這些乾燥飯如果用點熱水煮,不需要太多火候,馬上變成飯。她在摩裡沙卡林場待了些時日,那地方海拔高,要縮短野炊時間,說什麼也沒有比乾燥飯更方便。
士兵們吃到熟飯,大受感動,配著鮪魚或鰻魚罐頭,也不管強風如何把旅館吹得搖搖晃晃。他們很感謝古阿霞的乾燥飯,無以為饋,而老百姓也不想聽軍歌回報,只能感謝再三。不過到了晚一點,士兵們又餓了,年輕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