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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跪在地、不斷低頭道歉的趙坤,手絞著膝蓋的褲子,眼眶紅了好久。他起身來,鑽過阿南哥的腋下扶起他,走回房去。走過門檻時,阿南哥扭起屁股,扯到傷口而大喊:「夭壽痛呀!不過,好佳哉!沒給扁鑽插中洞,不然天天銼賽了。」跟後面的幾個人笑著響應麻將術語,插中洞9 ,多一臺,賺到了。工寮瞬間又恢復了往昔的笑鬧場面。
星空敻澹,懸在精神飽滿的夜空。山野沒什麼植物,山風無法被安頓似掃過去。古阿霞沿山逕往上走,海拔越來越高,卻沒有冷卻她的怒氣。她剛剛是在古羅馬圓形競技場裡跟獅子戰鬥的基督徒,導火線是好鬥的帕吉魯。只容一人旋身的山路,她邊走,邊撥掉他從後頭伸過來和解的手。第二十八次撥開時,她覺得他的手好冷好細,緊捉,竟是一根樹枝條。她搶過枝條,轉身就敲他的頭。這時他拿著手電筒從下巴往上照得臉龐鬼幽幽,被敲了頭,縮一次,又主動伸出來。古阿霞啼笑皆非,敲了七八下。
「這樣多好,人家打你,你乖乖被人打,事情會鬧大嗎?」
「刀呢?」
「跑呀!人家拿刀子,你就跑呀!」
「……」
「你不要死腦筋,人家拿刀子,你就跟他鬥;人家拿槍,你就咬槍管。狗也懂看苗頭不對就跑。人家還會拿什麼?」古阿霞突然看見他手抱東西,「你拿什麼?」
「石頭。」他在右腋下夾了兩顆石頭。
「幹嗎,拿這謀殺我?」
帕吉魯也不多解釋,邊走邊往小徑旁觀看,想找出更多石頭。古阿霞懶得再跟他耗,用竹枝打了幾下,氣消了點,她今晚被搞得疲累,想趕快鑽進睡袋,化成一攤夢。
帕吉魯還沒回到營地,黃狗已從微溫的火炭堆旁站起來迎接,搖尾巴。他把石頭卸下,朝營火的餘燼丟上幾根松木與紅檜,撒一把從俗稱「油柴」的扁柏樹頭削下、飽含樹脂的火種片,樹片瞬間著火。他把石頭丟進火裡烤,要給古阿霞燒熱水。他沒這樣試過,在荒野的惡環境,給女人煮洗澡水。
他提著斧頭四處看,記得有幾處水窪。水窪是挖樹墩留下。百齡以上的樹頭有雕刻或觀賞價值,挖起它們,塗上護木漆,展示在藝術館、餐廳玄關或富人客廳。工人們會從遠地背水灌入高壓噴水機內,一邊用圓鍬挖,一邊以強力水柱噴開泥巴,最後斬斷無價值的細根,用集材機把樹墩拉出來,留下大土坑。帕吉魯知道,一窟窟大水窪,夜裡經過很危險,稍不留意便跌入爛泥陷阱。他有幾次從水窪拉起半夜哀鳴的山羌或山羊,它們下半身埋在泥膏裡掙扎。
帕吉魯經過幾處水窪,趴下身,把捲起袖子的手伸到水裡,撈鵝卵石。這些河岸才有的渾圓石頭,是千萬年前河川淘洗留下的,隨造山運動而陷入了深厚地層,但大樹的根會抓住鵝卵石,一千代以來的巨木都如此,山峰已成,仍能在高山巨樹林的地表淺層挖出鵝卵石。
他把撈起來的鵝卵石丟進火裡烤熱,用泡濕的檜木皮裹起來,丟進附近的某個小水窪。水窪位在三棵巨樹墩之間,不是挖起樹墩的殘穴,是砍伐後的樹墩流出的水。樹木確實會流血,砍下去時,皮層會滲出水分,有時達三天以上仍在流出乾淨能喝的樹汁。帕吉魯丟入了八顆熱石頭,從水底冒出熱氣,發出咕嚕嚕聲響,水溫達到攝氏40多度。這是古阿霞在木瓜溪橋下表演過的邦查石頭火鍋「巴梯尼斯(pates)」。不同的是,她用來煮湯,他用來泡湯。
古阿霞睡得非常熟,睡得無骨無肉,一攤呢喃夢。帕吉魯叫不醒,把睡袋裡的她用公主抱方式,擱在胸前,一步步走到了溫水池,用熱毛巾幫她酣睡的臉龐洗把臉。古阿霞漸漸醒來,見著冒熱氣的池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她很快看出了端倪,驚艷大叫,爬出睡袋,把保暖襪脫掉,用腳試水溫。最後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