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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世紀》上一炮打響的時候,她還在聖約翰邊讀書邊寫作,名氣在校內和文化圈內已經很大。那時英文系有個女生劉金川,也是課餘撰稿人,經同學介紹,曾見過她。
她們倆見面是在女生休息室,介紹人因為有課先走了,僅餘兩人面面相對。可是,劉同學立刻就面臨了尷尬:“張既不說話,彷彿連眼睛也不看我。由於很窘,我只好開啟書本看書,直到快到下一節課時,我才向張打招呼走出休息室。”劉金川《我所知道的張愛玲》。
傲慢乎?羞怯乎?還是兼而有之?
在劉金川的記憶裡,張愛玲的形象,是“戴很厚的眼鏡片”、“長臉”、“身材高大”、“動作斯文”,再有就是“笑眯眯地不發一言”。這是張愛玲成年後一貫的形象和風格。
她寫文章,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如果再繼續上學,就感到很累。考慮到幾方面因素,不久她便輟學了,連畢業證也沒拿到。
從這時候起,寫文章就成了她的職業。後來她在《童言無忌》裡說:“苦雖苦一點,我喜歡我的職業。”
當然,她不可能就此固守在這裡。她的心中,也有一種“窮年憂黎元”之思。張愛玲對於人間世,有比談論文化更深邃的認識。
後來在《燼餘錄》裡的一句話,可以體現她對世事多艱的認識:“在那不可解的喧囂中偶然也有清澄的、使人心酸眼亮的一剎那,聽得出音樂的調子,但立刻又被重重黑暗擁上來,淹沒了那點了解。”
那光明的一剎那,她要寫。
那黑暗又擁上來的無語之痛,她也要寫。
這都不是散文所能表達的。
張愛玲自言“生來就是寫小說的”——她的降生於世,怕只是為此!
這樣很好。就在愛丁頓公寓裡寫作。
不寫的時候,她就讀母親留在姑姑這裡的西洋小說。歐洲作家裡,她特別鍾情毛姆。毛姆的敘事是平和、細膩的,很會講故事。張愛玲喜歡這個,因為這和她的審美興趣相契合。 txt小說上傳分享
她用英文小試鋒芒(6)
她不喜歡情節上的大喜大悲,只願意看不動聲色的刻劃。
當然,與姑姑同住,也是一件令人愜意的事。
姑姑在愛玲心目中,一直就處於“代母”的位置。
這一年姑姑年已四十,但因沒有家庭拖累,看起來還相當年輕。也許是當年越洋輪船上的驚鴻一瞥,給了她足夠的心理力量,她完全沒有嫁個人過日子的念頭,倒是對這種自足的單身生活習以為常。
姑姑後來在德國人辦的廣播電臺找了個事,做國語新聞播音員。每天晚上都要拿著一盞小油燈,徒步走過燈火管制的街道去上班。
那油燈的燈罩,是紫紅色玻璃的,上面有累累的顆粒防滑。可是上海淪陷後馬路失修,到處坑坑窪窪的,姑姑有一晚看不清踩進了水坑,還是把燈給摔碎了。
摸黑回來後,她搖搖頭,只嘆了一聲:“嗐!”
每晚上班,姑姑都在旗袍上罩一件藏青嗶嘰大棉袍,這就是她的夜行衣。
姑姑常年獨居,整個生活已成一個精緻的體系,有時可能不大近人情。不過愛玲很知趣,完全可以做到相安無事。
有次愛玲不小心打碎了桌面的一塊玻璃,儘管恰逢“錢緊”,但還是急急地找了木匠來,花了600元照原樣賠償。
還有一次急著去陽臺收衣裳,推玻璃門沒有推開,用膝蓋頂了一下,不慎將玻璃頂碎,腿上擦破了皮。塗了紅藥水後,樣子反而更可怕,“彷彿吃了大刀王五的一刀似的”。
她讓姑姑看傷口,姑姑彎下腰只匆匆一瞥,知道不致命,就馬上關注起玻璃的問題來了。愛玲趕忙又自己掏錢去配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