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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打碎東西,說明這兒畢竟不是自己的家,不能那樣“合身”。愛玲想得通這一點,她更珍視的,是眼下這惟一的親情。
和姑姑交談,現在也成了生活中比較重要的一個內容。
她喜歡問姑姑一些生活上的細小事,大約是嫌以前活得太空疏了。
愛玲雖然有了很大名氣,姑姑卻當做是沒有,被愛玲問得不耐煩時,就抱怨:“跟你住在一起,人都變得饒舌和自大起來。”
但姑姑還是會跟她講,尤其願意講家族裡人的事。這些講述,日後便成了張愛玲小說內容的一個來源。
愛玲勸姑姑也動筆寫文章,姑姑不屑,卻另外找了個理由拒絕:“我做文人是不行的。在公事房裡只管打電報,養成了一種電報作風,只會一味地省字,拿起稿費來不上算。”
姑侄倆的對話,比以前有意思得多了,因為張愛玲已經長大,能領悟較深刻一點的幽默了。
那時,報紙上發表過周作人譯的一首著名的日本詩:“夏日之夜,有如苦竹,竹細節密,頃刻之間,隨即天明。”西行法師作,載於《山家集》。
張愛玲很喜歡,就拿去勸姑姑看。姑姑讀了,說不懂,但想想又說:“既然這麼出名,相比總有點什麼東西罷?可是也說不定。一個人出名到某一個程度,就有權利胡說八道。”
姑姑有個朋友,老是願意說些廢話,姑姑就很苦惱:“生命太短了,費那麼長時間和這樣的人一起是太可惜——可是和她在一起,又使人覺得生命太長了!”
一天夜裡寒冷,姑姑冷得不行,就急急地鑽到床上,說:“視睡如歸。”愛玲聽了,大感有趣,說這就是一首小詩了:“冬之夜,視睡如歸。”
還有一次,兩人吃蘿蔔煨肉湯,愛玲問胡蘿蔔是如何從外國傳入的,姑姑的回答簡潔利落。愛玲就把它記下來,稱讚是時髦散文:“妙在短——才起頭,已經完了,更使人低迴不已。”
她用英文小試鋒芒(7)
姑姑也有她隱秘的感情世界,並不是木知木覺的老小姐一個。除了愛玲,她也許沒向任何人透露過。
如果《小團圓》關於這方面的描寫是實,那姑姑的情史也是有“猛料”的。
在《小團圓》裡,與姑姑對應的角色,叫做“三姑”,曾親口述說自己與一個表侄的私情,又因那位晚輩移情別戀,這段不倫之戀無疾而終。
姑姑由於失戀,每天在洋行辦公室裡待到很晚,與一個混血兒年輕男同事*,打發寂寞。
可是不曾想,那位年輕漂亮的男同事後來竟會*了她!
說完了許許多多錯綜複雜的事之後,姑姑忽然不經意地說:“他喜歡你。”
這個“他”,是指那位表侄,而愛玲應該叫表哥了。
愛玲聽了只是詫異,也不敢再問什麼了。
姑姑有了新職業後,愛玲也有了稿費收入,兩人一下“闊”了起來。兩位德國房客搬走了一個,空出了一間房來,愛玲可以單獨住了。
蔥油餅從此告別,僱的老媽子也給辭退了。
姑姑早年在國外學過烹飪,這時就自己動手做菜。愛玲只會煮飯,便把買菜的任務承攬下來。
有天晚上,她乘著月色去買“蟹殼黃”,穿了一件緊窄的紫花短旗袍,亭亭玉立,長髮半卷著。路邊山東煎餅攤子的攤主看見她,摸不清是什麼路數,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買菜回來,明月正當頭,她心裡一陣空虛:“二十二歲了,寫愛情故事,卻從來沒戀愛過,給人知道了不好。”
這一時期的張愛玲,有福了!
這樣睿智而又親切的日子,何其珍貴——“值得一看的正多著”。
譬如這個愛丁頓公寓,就很可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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