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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王冒著五雷轟頂之災向愛子洩露了天機,“天龍、地龍為奪長江尊位,必有一番爭鬥,等他們鷸蚌之爭到了尾後,你方可收漁人之利!”三太子年少急功,認定父龍的行徑實屬“不容他人酣睡”,一怒之下出走龍宮,借了鱘魚的一張皮甲,從此雲遊四方。具體的出走日期現已無從考證。歷代所有的正、野汗青都沒筆錄記載,你只能把它理解成所有的神話故事慣用的時間概念——從前。但這件事本身絕對不是神話或者傳說故事,這件事千真萬確毋庸置疑。不久之後這些事全要在揚子島得到應驗。你要不信你可以找一本《成語字典》來翻翻,“白龍魚服”這個條款說的就是這麼回事,只不過現在的意義被一些語言學家魚目混珠,弄得你真偽難辨。
你現在當然不能去翻字典,一件重大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這種時候你最好不要離開,你可能已經注意到: 文廷生今天沒有下江。
在揚子島的最高峰,文廷生坐成一塊石頭。他的寬大額頭反彈出四月陽光精亮的光點,濃黑的長辮從後腦一直掛到後腰,遠望去使他像一塊碩壯的頑石灌注了靈性。三里場漁場的漁船在他視線的那端,遙遠得星星點點,像一隻只小魚左晃右動。他的眼睛慢慢眯起來,目光收網似的把三里場的漁船緊緊罩住。
他不是揚子島人。他成為揚子島人全因為去年盛夏的那一個神秘下午。真的,這件事要不是有人親眼看見,你重複八輩子可能都沒有人相信。那天下午是文廷生的破屁股掛鉤船離開龜瓜溝的第三十一天——龜瓜溝是洞庭湖邊的一塊彈丸靈地,光緒年間已經產生了一位舉人二十一個秀才。文廷生在龜瓜溝落草滾爬長大###。他聽江湖藝人說,順江水東去,有一塊長江金水帶,誰要有了那塊碼頭,誰就有了長江水裡的金庫。要不了三年,你可以踩著光緒元寶鋪成的水路回家。文廷生鼓動了外鄉人熊向魁和瞎眼先生的獨根香旺貓兒,買下了一條破屁股(破屁股是一種漁船的名字,你別以為名字不中聽,這種船苗子長,再兇的浪都跳得過去,為了增加穩定性,尾部分成兩半,從後面看上去就像你的屁股,分兩瓣的)。破屁股踩著樓梯似的江浪,一步一步朝下江踩去。
那個下午是他們的破屁股掛鉤船進入江腹的第三十一個下午。天氣不算壞,太陽在天空一副縣官老爺公事公辦的派頭。文廷生坐在破屁股的後身,手把舵柄目注遠方。江面寬闊,幾片白帆翼羽透明。遠處細成黑點的飛鳥底下,一座孤島正黑森森地從江底抬起頭顱。“旺貓兒,”文廷生衝著正在艙裡瞌睡著的旺貓兒說,“準備卸篷。”
但一樣東西很快吸引了文廷生的注意。一根高聳碰及雲端的巨大柱體像天空的尾巴立在遠處的江面。這尾巴如同一張倒放的###喇叭,灰黑色,旋轉著歪歪扭扭的可怕身軀,軟軟飄飄卻又迅疾無比地向文廷生威逼過來。大江晃動著掙扎了幾下,江水就順從了這種旋轉立江而起,呼嘯著向天上倒掛而去。“——龍捲風!”船頭上熊向魁的岷江口音被夾在喉管裡的恐怖扯得四分五裂,但只一眨眼,那一聲七彎八岔的“龍”連同整個破屁股掛鉤船,一同發瘋似的旋轉著上了天……
江浪依舊在江岸邊拍打。時間過去了多少已經毫無意義。文廷生隱隱感覺到頭皮隨著江浪的嘩啦聲生生髮痛。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定了會兒神,意識到自己的頭髮正纏在斜長在江面的一棵楊樹枝上。他吃力地轉了轉腦袋,幾根菹草和茨草正在江邊的淺水裡順著江浪頗有節奏地男追女歡。一條孤尾藻根貼在文廷生的唇邊,散發出淤泥腐草的原始氣息。文廷生吁了口氣,斷斷續續憶起了剛才旋轉而去的龍捲風。他重新閉上眼睛,是的,他想歇一下。
在他要閉眼的一霎,文廷生的目光似乎得到了某一種暗示,他閉上眼,狠勁甩了甩頭,再瞪大了眼睛,他的頭皮似乎被什麼東西轟了一下: 離他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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