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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問聞言後只是略作頷首,他雖然久處草野,但並不意味著訊息就不靈通。太皇太后將要辭世,這也是朝中一樁大事,早有東都的舊友將訊息傳遞來。
得知這一訊息後,宋之問也是心情複雜。他雖然不是什麼政壇強臣,但於此世道之內也不算寂寂無名之流,高宗上元年間進士及第,可以說是親眼見證了太皇太后從後宮一步步走上前臺,以一介女身臨朝享國。
至於宋之問本身的際遇禍福也與此頗有關聯,從一名在朝清貴到嶺南流徒,蹉跎經年,歸京之後困居草野。雖然沒有什麼求生不得的悲喜跌宕,但回顧來路也是感慨諸多。
無論時流對太皇太后評價如何,但對宋之問等這一代人來說,太皇太后的存在都是他們人生或風光或落魄時的一個重要標識。太皇太后將要辭世,對他們而言似乎也意味著一個時代終於要徹底劃上一個句號,頗有傷感失落。
因此這段時間來,宋之問的心情也頗有悵然不樂,各種文辭情緒交揉心中,頗有不吐不快的意思。倒不是說想藉此達成什麼政治意圖,更多的還是告別一個時代、告別自己凡所經歷的過往。
不過這些內心的情緒,他也懶得向宋之遜傾訴,點頭之後便又繼續進餐。
宋之遜卻不介意兄長的冷淡態度,而是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阿兄你難道不覺得這對咱們兄弟是一個大好機會?日前鴻臚官長已經傳令各司壯筆書樣遞交,要從此中挑選碑文式樣……」
「作此寄望,大可不必。聖筆端莊豐美,又侍親殷切,陵碑撰寫多半是要親筆。即便聖人悲不能書,在朝鐘相公等皆享譽大家,豈會由諸雜流之內揀取!」
宋之問聞言後便嗤笑一聲,只覺得自家兄弟作此妄想只是痴人說夢。
自己精擅技藝遭到踩貶,宋之遜臉上也是略露羞赧,但也明白兄長所言有其道理,便又繼續說道:「我自知奢望難企,這念頭也只是心內自娛。但今日臨淄大王著員來告,他想要集聚京中士流著名手筆,擬篇刊集抒情失親之痛,希望阿兄你能作領銜……」
宋之問聽到這話後,眸光不免略作閃爍。他所謂的淡泊隱居,說到底只是對現實困擾的低頭,真實的心境卻仍未心若死灰,對於權勢富貴的幻想始終沒有泯滅。
但也只是略作動容而已,片刻後他便擺手道:「臨淄王若果有真情湧動,何不自作傳情?我區區一在野老叟、人間衰客,豈堪為國戚宗屬代筆抒情?」
「此間只我兄弟,阿兄大不必作甚掩飾。你若果真絕情不戀人間的繁華,自已歸鄉守廬,又何必滯留京南?」
見兄長張口回絕,宋之遜也忍不住冷笑譏諷道,兄弟一戶長成,彼此相知甚深,自家兄長的想法,他又哪裡看不出。
宋之問聽到這話自有幾分尷尬,但還是怒聲道:「我家既非關內名門,至我父子,家聲方有幾分氣象,攀附權勢、更進一步,不獨為自我風光,更為子孫遺惠。心懷權熱之想,也不必羞於告人。唯你自甘下賤,投身卑濁、汙我清聲!我縱然有什麼沽望之想,臨淄王又豈是能夠託庇成事之人?他自身尚且沉淪難救,與其共事是自惹麻煩!勸你也不要更作狎近,否則休怪我將你逐出我門!」
「阿兄這麼說,就有些涼薄了。當年若非臨淄王使人使物的助力,時萃館能有今日風光?我難道不知此王頹勢難扶?但他今既開口,除非不作,否則便難避其門外!」
宋之遜自知這兄長才情富麗,但是人情權衡則智慧乏乏,慣有恃才傲物的矯情,因此便也勸告道:「阿兄你今在野雖然甚有名望,但這只不過是烏合喧囂的虛榮罷了。
野士慣作幽怨孤高,於德行品鑑苛刻至極,若知阿兄得恩不報,頃刻間由譽轉毀、聲名狼藉!他們所逞只是口舌之快,於我兄弟則是前程得失的重大利害!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