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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某揪出來!發出喊聲的是縣機關來的頭頭兒。那位不識時務的東方氏還沒反應過來,就立即被人踢了一腳,跪在了泥田裡。烈日之下,現場批判會開始了。就在當天,縣公安局來人,將這位“現行反革命”五花大綁,喝斥著押上了警車。社員們都被嚇壞了,私下裡說,這個幹部其實很和善的,沒想到一個臭屁,就把自己打成了現行反革命。只怕要判死刑。沒過多久,社員們從牆上貼著的佈告知道,那人被判三年徒刑。都說還算好,腦袋保住了。
自小就聽過一個放屁的段子,總以為是民間演義。村裡人卻說,真有這回事,說的就是誰誰的爺爺。說是那老爺子最好放屁,有日往鎮上趕集,來回十華里,一步一屁,硬是沒歇過氣。有回要出門做客,場面有些講究。怕放屁失了體面,就帶上小孫子。事先交待好了:爺爺若是放屁,就賴孫子。待要入席,爺爺人未坐定,屁先響了。便道:這小東西,就是喜歡放屁!賓客皆笑:打屁嗵嗵,不是好種。敝鄉調侃別人放屁,常說此話,並無半點兒惡意,反倒顯得親密無間。大人喝酒猜拳,攀親講古,久久不得散席。小孩子三扒兩咽,就吃飽了。那小孫子等得不耐煩了,高聲問道:爺爺,你還放屁嗎?我想玩去了。爺爺舉起筷子就要打人。人們鬨堂大笑,自此便有這鄉村掌故傳世。
敝鄉有句俗話:打屁人,自申更。申更,說的是舊時深夜敲更,引申為報信的意思。這句俗話大致義同賊喊捉賊,只是沒有那麼刻薄和貶義。眾人圍坐,忽聞臭氣瀰漫,都會掩鼻皺眉,環顧四周:誰放的屁?最先發問的,十有八九就是放屁人。城裡人凡事講究得體,要放屁了,若有可能,儘量走開些,上策是衛生間裡暫避。實在情有不堪,就調息勻和,免得放出聲來。別人覺出有不良氣息襲來,也只屏住呼吸,誰也不會點破。倘若猜出是某位尊貴者放的屁,更要面帶微笑,如沐春風的樣子。鄉里人率真些,聞得臭屁,硬是要說出來。記得敝鄉有年稻穀收成不好,紅薯卻豐收了。吃紅薯最易放屁。那年月生產隊三天兩頭開會。隊部被稱作倉庫,有間屋子專門用作會議室。吃過晚飯,生產隊長吹著哨子,扯長了嗓子,高聲叫喊:十二隊社員,吃過晚飯到倉庫開會!男女老少都塞了滿肚子紅薯,釀著一肚子氣。隊長高聲念重要檔案,社員們就高聲放屁。沒人在意屁聲,也沒人說誰的屁臭。偶遇一屁奇臭,有男人就會笑道:哪個黃花閨女放的屁?薰得蚊蟲死!黃花閨女們個個若無其事,沒誰敢拿手去捂鼻子。她們怕人說打屁人自申更。男人們戲言黃花閨女的屁格外臭些,自有一番理論。她們畢竟怕羞,想放屁了,死死忍著。直等到忍不住了,才慢慢放將出來。醞釀時間過長,質量自然不同凡響。生產隊長見下面笑聲屁聲譁然一片,越發提高嗓門念著檔案。此等場景,喜歡玩西洋概念的先生們倘若得見,必定驚歎貧下中農個個都是解構大師。
我奶奶有句口頭禪:高聲說話,大聲放屁。意思是說人要直率豪爽,不要那麼多彎彎腸子。我小時候由奶奶帶著睡。臨睡前,奶奶都是坐在床頭,欠著身子吹燈。奶奶牙齒掉得沒幾顆了,嘴巴不怎麼關風,總得吹上好多次,煤油燈才熄滅。有回奶奶吹燈時,吹一口氣,放一響屁,燈火卻頑固地搖曳著。最後奶奶用了最大的力氣吹,放了個最響的屁,燈才終於黑了。我格格地笑,說,奶奶,燈不是你吹熄的,是屁吹熄的。奶奶在黑暗中就敲我的頭,笑著說,響屁不臭,臭屁不響。不響的屁,鄉里人稱之蔫屁。敝鄉說那種暗地裡使壞的人,叫做好放蔫屁。我痴長若許年,沒增進見識,卻見過各色嘴臉。遇著那類表面溫文爾雅,背地裡什麼都做得出的人,我就想起那個鄉野名詞:蔫屁。
告別道德神話
中國人道德理想國的夢想,似乎早在孔聖人時代就破滅了。“鬱郁乎文哉,吾從周!”孔夫子這話豈止是對周代道德神話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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