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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成一個小方塊揣進褲兜裡,她想說點什麼,卻又擔心任何一句多餘的話語都會勾起更大的悲痛,便陰沉著臉默默下山去了。四天後,吳芙又以同樣的表情回到原地,她捎來了譚永秀寫給父親的回信,信中的一段寫道:“應該說,我父親槍斃了他父親,你兒子殺死了他兒子。爸爸,我們贏了!”
對於父親的指責,兒子似乎難以接受,他作了不卑不亢的申辯:“不要把毀家滅族的帽子扣在我頭上,我只殺了一個人,一個存心要毀滅我的人。”
代文看完,點火把信箋燒了。吳芙站一旁等著他問詢探監的細節,但是,代文始終沉默無語。她把譚永秀的死刑判決書拿出來讓他過目時,他擺擺手示意免了。吳芙心酸地目送他起身朝洞內走去,他臉色鐵青,行動遲緩笨拙,眉宇間沒有一絲塵世的情趣。
為了不讓更多人瞭解內情,吳芙當夜把那份詳細記錄案情的死刑判決書藏進了譚吉先生的書房裡,她在裡面足足觀察了十多分鐘才看準了老書櫃頂格靠牆旮旯的那個最陰暗最不起眼的地方,外面又用兩本她認為永遠也不會有人費力去挪動的大部頭《三國志》和《陳書》擋著。
第二天,譚興華照常繼續重複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昨天。他吃過早飯就隨旭日的陽光一同進入譚吉先生的書房。與往日唯一的不同是:他注意到一個書櫃頂格角落上的蛛網遭遇過外力的破壞,有兩冊典籍封面上的塵灰也顯示出被人動過手腳的微小而凌亂的痕跡。很快,他就發現了正史背後的秘密。於是,他開啟判決書像愛探閒事的興安女人那樣興致勃勃地重溫了一遍譚永秀如何處心積慮地設計一個交通事故來謀殺譚永兵的全過程。
既然那一切都已成為不可更改的歷史,譚興華心中的理性很輕易地就制服了悲傷。若硬要指責他冷酷成性,那顯然言過其實。不過,在如此巨大的變故中,他的確未曾體會到失去親人的那種撕心裂肺的悲痛。這超然局外的冷靜使他無需沉思就能繞過情感的糾結直接認識到事件的終極意義:僅僅是兩位長輩因緣際會提早好些年上了老虎山。
“這何嘗不是自己的歸宿呢?”興華如此想著,一邊在忘性和記性間找尋平衡,試圖忘掉該忘掉的,記住該記住的。他把判決書放回原處,把兩部走了樣的史書重新挪過來掩蓋好真相,使它恢復原狀。他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回頭繼續玩他的文字遊戲。
閒極無聊了,譚興華就把一千九百九十個他最喜歡的形容詞分別寫在一張張紙條上捻成團放進一個垃圾簍裡,然後每次從中摸出三五個來組成長短不一的句子。匯總一看,那些長斷句雖然莫名其妙卻格外的清新脫俗。出於好玩,僅僅靠這種抓鬮成詩的簡便方法,他竟然在詩壇聲名鵲起,還不到一年就紅遍了全國。不過,為防穿幫後丟臉,他沒有勇氣實名投稿,而是化名王水。以致經年之後,誰也不知道當代著名詩人王水的真實面目,讀者們想不到那些看似雋永的詩詞居然來自於漏洞百出的垃圾簍,更不可能弄明白手抓朦朧詩的創始人那豐沛的創作靈感究竟源自何處。
在冗長的審判過程中,譚永秀一直保持沉穩而不合作的態度,他知道任何言語上的攻防或辯護都不會改變審判的結果,因而始終不發一言,直到庭審行將結束的最後陳述階段,他才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請求在興安村執行判決。”
“為什麼?”審判長感到意外,他邊問話邊在想:尚未判決,何談執行?
“因為,”永秀大聲喊道,生怕不能引起法官們的重視,“如果我死在外地,沒人會來替我收屍,到頭來還要浪費公帑為我善後。” 審判長早就在案卷中知悉了被告人的身世,但見他眉頭深鎖,不置可否。
三個月後的一天下午,譚永秀如願了。興安人聽到數聲槍響後紛紛趕到鐘鼓山腳下時,執刑隊的人員已經撤離。譚永秀雙手反綁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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