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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聽到了她最不想聽到的訊息:譚永秀因故意殺人被刑事拘留,正在等待一個完全可以預期的死刑判決。
李秀把氣撒在隱形助聽器上,一把扯出來摔到抽屜裡,邊哭邊說悔不該戴上那東西,它就像魔鬼的喉舌,簡直能把喜訊偷換成噩耗,她堅信這種偏見並非毫無根據。雖然她極為謹慎,只是在非常時刻才會偶爾使用這種把聲音誇大的裝置,但它似乎永遠在冷酷無情地與主人唱反調,從來沒有一次滿足主人對好訊息的殷殷期盼。如果不是為了將來兒女們回家團聚時她還要最後一次用它來聽聽親人的呼喚,她一定早把它丟進了臭水溝裡。
在當地政府的主導下,譚永兵的追悼會操辦得熱鬧非凡。熙熙攘攘的弔唁者來自各個部門和各種行業,他們在曬穀坪裡談笑風生,把葬禮當成了一次例行的為知名人士餞行的餐會,相互交換著名片和口是心非的恭唯話。一些與死者素不相識的人也削尖了腦袋往靈堂裡鑽以便結識更多的活人。
經李璐指引,抬喪的人掘開埋葬譚永兵斷臂的墳墓,把他的棺材放了進去。至此,大家才體會到母親的良苦用心,正是她綢繆未來的先見之明讓兒子全身而去,成了一個健全的鬼,不至於在陰間淪為可憐的異類而受鬼們歧視。
譚興華剛剛脫下麻衣孝服,熱心人便提醒他趕緊了去接手那傳說中的龐大遺產。他單薄瘦弱的身體以及推一推就挪一挪的緩性子使他註定了要成為碌碌無為的凡夫俗子。他與父親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由於平日裡缺乏溝通,他對父親心中那個復興家族的夢想知之甚少。
雖然時隔不久,可鐘鼓山保健品廠似乎成了歷史遺蹟。廠區內空無一人,一層毛絨絨的泛白的塵灰覆蓋著堆積如山的各種原材料;一眼望不到頭的流水線上碼放著東倒西歪的半成品和奇奇怪怪的作業工具;黑黢黢的傳送帶邊沿零亂地掛著廢棄的口罩和一綹綹女人的長頭髮;巨型灌裝裝置伸出來的縱橫交錯的鐵管子在車間的半空中相互勾結,鏽死了的接頭處滲出髒兮兮的機油,直往下滴。眼前的破敗景象足以使任何在這裡作業過的工人傷心淚下,但譚興華從未見識過廣子當初的繁榮。他越是想象著父親對他的未竟事業該是如何牽掛就越發感覺這一切與自己不相干。他大致看了看,懵懵懂懂地轉了一圈就在鐵柵合攏的大門上鎖了一把大鐵鎖,迴轉身把開酒器似的大鑰匙拋進了已改了名的代文水壩裡。
早在譚永兵不幸罹難的訊息傳出的第一天,全國各地的經銷商便串通好了似的連人帶貨在人間集體蒸發了。廠裡的工人一鬨而散,他們瓜分了所有的成品來折抵薪金,財務人員把帳本往永樂江一拋也都沒了蹤影。
譚永秀已被判處死刑,還在等待最高法院的複核。吳芙受婆婆之託特意趕去省城探視羈押在看守所裡的侄子。行前,她去黃洞仙打了個轉身,代文一下子衰老了許多,而且已顯露出中風的早期症狀。他口舌不太靈光,說起話來近似腹語並有了京腔的捲舌音,只有朱即師傅還勉強聽得懂他的意思。有些避免不了的接待應酬,幸虧有朱即師傅的翻譯和過濾,為他維護了最後的尊嚴和體面。但代文並不買帳,好幾次因朱即師傅自作主張的篡改和厚顏無恥的粉飾而翻臉吵了起來。旁人不明就裡,都以為那是老年人慣常的古怪脾氣。
代文要吳芙在洞口等著,他轉身進屋去給臨死的兒子寫封信。
“我為了革命槍斃了他父親,”寫到這兒,代文停下筆來沉思良久,他想起了自譚永兵出車禍那夜起就再沒來陪自己下棋的代群,心中悵然若失,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單。他曾央求朱即師傅燒香問神、扶乩,多方打聽代群的下落,但沒撈著一點鬼跡。
於是,他接著寫道,“你為了金錢謀殺了他的兒子,你的作為不僅為自己挖好了墳坑,也加速了譚氏家族的毀滅。”
吳芙把信小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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