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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猜的。」
「猜也須憑據。」公子道,「只是憑那杜之洋的口音?」
我說:「不止。其一,那三兄弟自進茶棚起,一直在行乞,杜之洋卻不曾來驅趕,可他們來纏公子,杜之洋便來了。」
公子道:「許是他正忙,無暇理會。」
我說:「他不忙,我好幾次看他從後廚中探頭出來。且那茶棚不大,斷不會不知情。」
公子想了想:「有理。其二呢?」
我說:「其二,便是那三兄弟總有意無意看杜之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公子要與那兄弟三人說話之時,要給他們吃食之時,還有給錢之時,他們皆是如此。何故?便是他們須得杜之洋應許,方可往下行事。」
公子有些驚訝。
「我竟未曾發覺。」他有些懊惱之色。
我笑了笑:「這不足為奇,當局者常迷於處境,往往旁觀者才可窺清。」
公子緩緩頷首,沒有說話。
他靠在隱枕上,卻沒有像平日那樣過不久就閉目養神。他望著窗外,神色無波無瀾,眉間卻有幾分肅然。
我問他:「公子在想什麼?」
公子道:「在想方才那茶棚中的人說的明光道。」
「哦?」
「此番出來的路上,我聽人提過兩三次。」公子道:「霓生,你可知曉他們來歷?」
我搖頭:「不知,我與公子一般,也不過道聽途說提起過罷了。」
公子頷首。
我看著他:「公子以為,明光道是些什麼人?」
「舍粥市恩,還能是什麼人。」公子道,「如前朝五斗米道,亦藉災荒而起,聚眾作亂,成席捲之勢。」
我說:「可五斗米道者,入門須納五斗米。而這明光道不然,乃是施米。」
「殊途同歸罷了。」公子淡淡一笑,「明光道宣稱真龍救世,意欲何為,自不必想。」
我說:「如此,朝廷不知麼?」
「朝廷?」公子道,「朝廷自是知道,不過不會現在動手。」
我說:「哦?那是何時?」
公子道:「蝗災安穩之後。」
我看著公子,笑了笑。
有時,我覺得若想放心離開,還是要早早將公子教得精明些才是,時日無多,甚有緊迫之感;但有時,我又覺得公子其實不須我教什麼,生在貴胄之家,有些事他可無師自通。
「霓生,」過了會,公子又道,「這些日子,我總想起史記中的一句話。」
「甚話?」
「陳勝吳廣起事之時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哂然,道:「公子怎想起這話?」
「不過這些日子出門所見有感。」公子停頓片刻,道,「霓生,我在雒陽時,便已知曉這蝗災,不過不是從朝廷裡知曉的。」
「那在何處知曉?」我問。
「從荊州刺史邢紹處。」
「哦?」
「年前,荊州刺史崔勉告老還鄉,是我母親出力,讓邢紹當上了荊州刺史。」公子道,「就在仲秋之時,邢紹送了五百金來,說是給我母親的節禮。」
我說:「知恩圖報,自是應當。」
「邢紹出身清貧,就算為官之後也無多產業,五百金從何而來。他送禮之時,正是蝗災正凶之時,朝廷除開倉賑濟,還撥了萬金籌糧。讓蝗災仍是肆虐,流民四散。我在來路上,問過好些流民,荊州各地都有,皆言不曾見過賑濟之物。」
我哂然。
他並非信口胡言。其實我知道,凡是災荒,朝廷並非束手旁觀,只是每有賑濟,總是先肥了一群官吏貴胄。這乃是朝中人人心照不宣的規矩,只是沒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