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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來之音”。
人類具備聆聽這種聲音的能力。雖說它不是現實的聲音,但它受到現實聲音的觸發,而萌生於人類的內心。這種聲音隨著聆聽它的每個人靈魂成熟的程度不同而改變著聲響的深度。
我想,不僅是音樂,一切藝術的感動都會帶來這種泛音的體驗。
文學的愉悅或許也是泛音的愉悅。
我們在其中遇到“此刻希望讀到的話語”,因感動而周身戰慄。
“這是作者專門為我而寫的東西,是超越了時代,超越了空間,由作者剛剛傳送過來的留言”——如果沒有這種幸福的錯覺,文學的感動便不復存在了。
某些作家們(宛如呼麥歌手一般)懂得製造文學性泛音的技巧。
村上春樹的文學如此受到文壇的孤立,為何卻能在世界上人氣暴漲呢?關於這個原因,國內外評論家中尚未有人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釋。
我想,不就因為村上春樹是深諳製造泛音技巧的作家嗎?
歌手為發出泛音而使用的原理並不複雜。
即做出“共鳴腔”,從同一聲源發出多個聲音。但據音樂老師說,發出泛音時的“基音”最好是“普通的聲音”。(這似乎比美聲唱法那種清澈嘹亮的歌聲更能發出奇妙而複雜的泛音。)呼麥的“真聲”基本上就像“快被勒死的羔羊叫聲”。原本如此可怕的聲音,卻從中響起了宛如宇宙般寬廣的泛音。
文學的情形或許和音樂一樣,在同一段文字中,聚集了“基音”和“泛音”。
要儘量選擇接近現實音的、簡單且樸素的聲音作為“基音”。有的作家十分忌諱將故事舞臺的時代和地點作出特殊的設定。據我所知,“泛音”型的作家在對“平凡現實”——相當於“基音”——的描寫上都頗下工夫。即便像巴爾扎克那樣光是描寫牆紙就花了好幾頁筆墨的作家(雖然壞心眼兒的文學史家詬病這是“為了賺取稿費”),我們也不妨認為,他們是在精心製作著為了釀造出泛音的“糠床①”。
電影《莫扎特》中,有一場戲描寫了薩列裡偷看莫扎特樂譜後所受到的衝擊。
在樂譜上看來毫不起眼。非常簡單的前奏,幾乎有點滑稽。低音管、巴賽管生硬地響起,那聲音就彷彿生了鐵鏽。然後,突然間,從遙遠的天上(high above it)傳來了雙簧管那充滿自信的音色。
這一瞬間,薩列裡肯定了莫扎特的天才,不禁愕然失色。
“從遙遠的天上”響起了樂聲。此刻,薩列裡掙扎在兩種強烈的情愫之間。一種是對於莫扎特才能的強烈嫉妒,另一種是作為“唯有我一人能聽出這是來自天上之音”的“被選中的聽眾”的極度自負。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欣賞一切藝術作品時,薩列裡的糾葛都會同樣發生在我們每個人的內心。
“唯有我一人能聽出這是來自天上之音”——這種對自己是“被選中的收信人”的虔誠信仰,正是“泛音”的藝術所帶來的至上愉悅。
不可思議的是(或許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理所當然的),為了確定這是“僅選擇我作為收信人的留言”,則必須仰仗於它“無法傳達給我以外的收信人”這樣一種在意識中尚未完全明晰化的確信。
為使某個留言帶有雙重含義,就必須寫得從表面上決計看不出它“帶有雙重含義”。同樣,為了讓暗號能夠發揮作用,其前提條件就是不讓人從外觀上察覺出它是暗號。“從現在起我寫的內容都有‘隱藏的含義’,請大家在閱讀時要多加註意哦”——沒有作家會像這樣傻乎乎地昭告天下,然後再發出暗號式的留言。
簡單、直接,只用一個“它”字去指代存在於那裡的東西,並記述下來。只有僅被賦予這種基本職能的句子,才能形成“泛音”。“泛音”並非是從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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