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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許正石是被錢給逼急了,最要命的是,他身上攤著的事遠不是濫賭那麼簡單。
他跟了一個所謂的「大哥」,這麼多年,一直在外放高利貸,俗稱「放血」。
這就是他所謂的生意。
私人的、不被法律允許的借款,高昂的利息,直接的見不得光的催收手段。
當然,他也沒有那麼多錢往外放,於是要找「上家」,經他手,把錢散出去,到期收回來,賺個差價。
即便是差價,也是很大一筆,足以讓他過上好日子,錢來的太容易就不被珍惜,於是他出去賭,就圖快活,流水一樣的錢進來,又出去,連點痕跡都沒有。
許夢冬不知道她的零花錢和漂亮衣服都是這麼來的。
她呆愣愣看著許正石,直到醉酒的許正石抬起手,掐上她的脖子,把她按在炕上
——「我碰上茬子了,錢收不回來,上家還等我交供!你告訴我,你姑都把錢藏在哪!」
——「小白眼狼,你就向著你姑是不是!」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留你,反正你他媽也不是我的種!」
——「你跟你那個浪貨媽一樣!長得一樣,哪哪都一樣!」
——「反正也沒什麼意思,我弄死你得了!還有你那個媽,全家人一起去死!」
——「白眼狼!我白養你了!!!!」
譚予幾乎震驚。
他嘴唇微張,像是捱了當頭一棒,半天沒說出話來。
許夢冬朝他笑:「幹嘛這麼驚訝?讓我猜猜,你驚訝是因為他想掐死我?還是因為我不是他親生的?」
她垂下眼,盯著乾淨的白瓷碗沿,上面有一顆小小的黑點,是燒瓷的瑕疵。
「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他親生的,我跟他沒血緣的」她深深撥出一口氣,緩解眼眶的酸澀,「有一次我姑和姑父說話,被我聽見了。」
其實也不用偷聽姑姑姑父講話,周圍挺多人都知道這事——當初許夢冬媽媽是大著肚子嫁給許正石的。粉紅色的蓬蓬婚紗,遮住她微鼓的小腹。鄉下的家長裡短,口舌威力不能小覷,一傳十十傳百,許夢冬長大懂事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甚至無須誰來告知。
「我媽當初是酒廠車間工人,她長得漂亮,交了個不靠譜的男朋友,後來懷孕了,那男的卻跑了。當時我爸也在酒廠,他追我媽追了好久,出了事也不嫌棄我媽,依舊把我媽當寶似的,後來就結婚了。」許夢冬笑著:「如果故事講到這,是不是還算不錯?」
可是大多故事都是華麗開頭,潦草收場。
「但是我媽跑了,在我兩歲的時候。」
許正石沒什麼大出息,工資很少,個子很矮,長相一般,性格木訥,愛喝酒,愛抽菸,喝多了摔東西,還罵人打人他愛打麻將玩牌,那時就玩很大,一輸就是一個月工資。這些在婚前瞧不出來的缺點,於日復一日裡,構成了許夢冬媽媽出走的原因。
她那麼漂亮,心高氣傲,憑什麼委頓在這樣一個男人身邊?就憑他接納了自己和孩子?她生下許夢冬時還不到20歲,還有大把人生要過。
許夢冬其實想過,這個故事裡沒有絕對的施害人,也沒有絕對的受害者,細細想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慈悲心,也有各自的自私和軟弱。說到底,大家都是凡人,構成故事篇章的字字句句。
她能怨許正石嗎?
能怨媽媽嗎?
好像都不能。
都有苦衷,都不容易。
老婆跑了,許正石成了「王八」,終於忍受不了周圍人的評論,拎著行李南下闖蕩了。
大人們都逃了,剩下的呢?
剩下的是許夢冬,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控制不了,只能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