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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再見一面。”
陳醫生站起身,兩手隨意地放在白衣的兜裡——他穿白衣的樣子比著便裝的時候看上去篤定很多——他說:“我不過是個醫生,您不過是個老師,咱們誰也不是聖誕老人。”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色澤略微黯淡的牆上突然奇蹟般地張開一張沒有牙齒的嘴——因為門和牆是一模一樣的顏色,他走進了那張蒼白無力的大嘴裡面。哥哥依舊坐在那裡,維持著略微仰著頭的姿勢。
這個可惡的傢伙他怎麼不去死呢。其實我知道他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我恨他那種挑釁一般的從容。他有什麼權力把別人的期待像球一樣擊出去,只因為他有能力救人的性命,而我們沒有?
我終於坐在了哥哥旁邊。我想要假裝我完全沒有聽到剛才的對白,可是我隨後發現,哥哥完全不在意我聽到沒有,準確地說,他沒有在意我已經來到了他身邊。我嘆了口氣,把我的手心緩緩地覆蓋在他青筋微露的手背上。
“哥,你這段日子瘦了。”我說。
他側過臉來看了我一眼,像是嘆氣那樣笑了笑,說:“沒有。”
昭昭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深夜。她睜開眼睛以後,第一句話是:“陳醫生呢?”
不知道在沉睡的鬼門關那裡發生過什麼,總之,她的臉看上去就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有種什麼強大的東西漂洗過了她,在它面前,她毫無障礙地袒露了自己所有的稚氣。
哥哥對她笑了,哥哥慢慢地說出來四個讓我都深感意外的字,“生日快樂。”
“昭昭你十八歲了呢!”我跟著歡呼起來。她詫異地望著哥哥,害羞地垂下睫毛,她垂下眼睛的樣子總能讓我心裡一陣淒涼。
“有禮物給你。”哥哥說著拿出來他的手機,開始在通訊錄裡面翻找,撥號的同時,按下了“揚聲器”。電話接通的長音單調地響徹了房間,訊號可能不大好吧,帶著一點“沙沙”的雜質,像是某種為了活著而活著的昆蟲。
“喂?昭昭?”電話那頭的聲音重重地撞擊了一下我的胸口,連我的耳朵裡面都在輕微震顫著它的餘音,那個聲音停頓了一會兒,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昭昭,生日快樂,你要加油,把病治好。”
是那個曾經說要殺她的陌生人。李淵。
昭昭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似乎不知道該拿掌心裡那個手機怎麼辦了。哥哥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胸有成竹。“昭昭,就這樣吧。”李淵的聲音也不似剛剛那麼生硬了,“你不用跟我講話,我就是想跟你說,你得相信自己,你很快就會出院了。”
他就這樣,突兀地掛了機。哥哥看著我,滿臉得意之色,“其實我跟這個傢伙一直都有聯絡。我好不容易才說動他。”
昭昭突然丟掉了手機,像只小動物那樣鑽到了哥哥懷裡。她的聲音似乎全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憋在了喉嚨裡面,她倔犟地說:“這人真沒出息……不是想殺我嗎?放馬過來呀,我又不怕……”就在哥哥的手掌像雨點那樣輕輕地在她脊背上著陸的瞬間,她哭了。
昭昭的眼淚迎接了九月的來臨,零點報時的提示聲恰好響起來。那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昭昭的生日究竟是8月31號,還是9月1號呢?因為哥哥給他送禮物的時候,恰好是兩個日子就要交接的時候呀。我甩甩頭,覺得面對此情此景,我還在想這個,真是無聊。
可是第二天黃昏,當我重新回去醫院的時候,昭昭已經不見了。
雪白的床鋪疊得整整齊齊,就像一場夢中倏忽而降的大雪,掩蓋了所有昭昭的氣息。護士告訴我,她出院了。我說這怎麼可能,她剛剛才被搶救過。那個護士淡淡地說:“對啊,她前兩天住ICU,押金全都用完了。我們給她在龍城的親戚打電話,要他們來交錢,結果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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