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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於寶座上,含著君主慈藹莊重的微笑,俯瞰著他的如臣如子們。
稍後,起身步下御階,伸手向地,攜起邢全。
君臣相視,只嘆相見恨晚。
夜間,一輪皓魄皎皎,中旬十三日,不圓也似圓了,點綴漫天零散的星子,行宮大開瓊華宴,設在後殿「水雲涼暇殿」前頭的花堂,清輝如銀紗覆地,舒風送爽,官員分坐鈴蘭桌,每桌身後置著巨大的冰,四下佇著一排排彩絹荷燈樹,映的光彩斑斕。鐘磬擊戛錚鳴,絲竹管絃嘈嘈切切,八音迭奏,在山峨峨,在水湯湯,教坊舞姬們身著霓裳,襟飄帶舞,飛旋著水袖,翩翩蹈出承平盛世之景。
酒是慕容府進獻的三十年的狀元紅,酒色如胭脂,醇厚綿密,幽鬱回味,皇帝大加稱讚,特賜名「胭脂醉」,入御貢之酒,慕容槐再三謝天恩浩蕩。官員們起初有些拘謹,皇帝連酌幾回,與邢全和慕容槐談笑風生,又說愛卿們隨意些,出來不是在皇庭,撇開那些規矩,官員們這才談文論武,酒過三巡,意猶未絕。
邢全坐於右席上位,與襄王相對,邢家二子依次,慕容槐坐襄王之下,慕容賢次之,邢全已微有醉意,伸腿側身一躺,手臂支鬢,歪在桌畔,一位官員見狀忙出言勸阻:「定西候,你醉了,不可御前無禮。」
上座的皇帝笑道:「無事,朕說了隨意,這酒後勁烈,朕也有些不勝酒力,如斯良辰時光,合該徹夜暢飲,朕初來乍到,見到各位愛卿各司其職,小廉大法,甚是高興,眼下不是中京,不是大正殿,無分君臣,只談風月,愛卿們不醉不歸才是。」
那官員連忙起身拱手一鞠:「喏。」
皇帝把起酒爵,敬嚮慕容槐,這廂也趕緊滿斟,雙手敬樽,皇帝道:「朕來的唐突,愛卿操勞了。」
慕容槐受寵若驚:「不敢,淮南能得陛下幸臨,千秋萬世之福。」
這話不知說了多少遍,邢全鄙夷了一個白眼。
皇帝飲幹了酒,轉對邢全道:「方才洛卿喚你定西候,卻是口誤,當是蜀王才是。」
邢全忙要起來,動了兩下,腳跟發軟,雙臂似乎有些不聽使喚,只好道:「臣惶恐,請陛下治大不敬之罪。」
皇帝擺擺手,「才將說了無分君臣,兩位愛卿再侷促,可是拿朕當暴君了。」笑令內侍監拿御用的醒酒養生湯來,邢全接過來,謝了恩,在玉碗邊抿了一口,沒喝。
皇帝又道:「說起來朕算得晚輩,二位卿都是安邦定國、繁榮鴻祚的賢臣良將,朕幼時聽皇祖父說起過,敕封的第二年淮南和劍南便恢復了賦稅,幾十年的戰亂瘡痍彌目,耕地荒廢,吏治如散沙,這其中不知是卿多少披肝瀝膽的辛勞,實在難得,丙寅至德二年大亂,慕容卿親率兵解了中京之困,邢卿穩固了大西方,使叛軍心有餘悸,才使得太宗皇帝得以扭轉局面,進而反敗為勝,先皇在時也對二位讚嘆有加,感慨卿是柱國基石,大廈棟樑,朕少時便嚮往之至,盼著有朝一日目睹二卿的風采。」
慕容槐又站起身來,淮南的幾個官也隨之立起,邢全只好勉強起來,武寧和中京的官員們更自覺,齊刷刷地拱起手臂,口中一起念道:「乃天朝洪福齊天,太宗仁宗聖德神功,陛下帝德無垠,天佑皇輿,澤被乾坤,臣等不過做了份內之責,不敢忝居功。」
皇帝拊掌:「有卿等如此,朕幸甚!」說著又擺擺手,免禮。
邢全又恢復了那個斜欹的姿勢,訕訕道:「臣是不成了,多吃幾杯便禁不住,老嘍,再過一二載,便整花甲子,一路行來,迴圈落落如弄珠,遙想當年太祖皇帝慶成宴,竟是四十四年前的事了,那年臣還是個毛頭小子,筵席之上年紀最小,坐在璇璣殿一動不敢動,端著酒卮的手都在抖,時光滄海桑田一般,人生如雲在須臾,古人說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臣已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