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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ldo;這麼多年,夫人愛說笑話兒這點,倒是從沒變過。&rdo;
黎明時,令秧已經穿好了&ldo;小功&rdo;喪服,跪在一片人群之中。六公與川少爺的爺爺是兄弟,因此令秧算在&ldo;四服&rdo;的那撥女眷裡,離棺材比較遠。她跟著大家垂首盯著地面,聞到了主喪人,也就是六公的長子在前頭焚香的氣味。一抬頭,猝不及防地,看見了站立在主喪身邊的唐璞。從沒見過他穿成這副樣子,渾身上下都是月光一樣的白色,因為是&ldo;大功&rdo;的粗布,這月白色略嫌粗糙,卻讓他不苟言笑的臉有了種肅穆的味道。平日裡惹人厭的一臉跋扈,卻在此時靜靜地凝固成了一種英武。令秧覺得他在人群的前面立得很穩,像是在一大片低矮蕪雜的白色荒糙中,突然破土而出一棵白楊樹。他的右手擎起酒盅,酒盅似乎被他左手的手指釘在了半空中,右手誇張地拎起酒壺,酒壺緩緩挪動著,終於遇上了酒盅,將酒盅斟滿‐‐似乎身後響著只有唐璞自己才能聽見的鑼鼓點兒,斟滿一杯,他靜靜放下酒壺,再轉過身子,雙手將酒盅奉給主喪用於澆奠;隔上片刻,再用一模一樣的招式,重新斟一遍酒。
像是突然間洗盡了這人世間的凡塵,把他變成了儀式的一部分。
令秧看得發愣,有那麼一小會兒,都忘了垂下頭去,還險些把脊背都挺直了。三杯酒灑完,主喪另一側的司儀拖著中氣十足的聲音宣告了一句什麼,令秧沒聽清,只覺得那人唸了句聲若洪鐘的咒語,餘音裊裊尚未散盡,主喪人便像得了指令那樣,跪下來,放聲號哭。於是,地上跪著的一兩百人便也都加入了進來,令秧第一次明白,原來&ldo;聲音&rdo;這個東西也可以像風一樣,猝不及防把人卷進去。周圍的哭聲&ldo;嘩啦嘩啦&rdo;地響,她自己也成了萬千葉片裡的一片。倒是不再覺得心慌了,因為沒人會在乎她究竟哭了沒有。只有唐璞還像剛才那般站得筆直,當然他最初也跟著眾人一起叩了頭的,只不過叩完頭,他的職責便是站起來繼續保證每一道程式。他臉上沒有眼淚,也不會任由自己的神情被撕扯得猙獰,他甚至連哀慼的眼神也沒有‐‐周圍的悲痛巨浪滔天,只有他,心安理得地無動於衷,像是攔截眾人孱弱的哀傷的那道堤壩。
令秧重新俯下身子去叩頭,額頭觸到地面,似乎就能壓制住胸口那陣不安。她盼著叩完一個頭,和叩下一次頭之間那短短的一瞬,因為那時候,她便可以理直氣壯地看唐璞一眼,橫豎在他眼裡,這滿地的人像麥浪一樣前僕後繼,他不會注意得到麥浪中的某雙眼睛。
朝奠終於結束,夕奠似乎過了沒多久便開始了,夾在兩場隆重的祭奠之間,一天的時光顯得輕薄而可憐。第一天的禮尚未行完,令秧已經覺得快要累散了架。她不禁奇怪,唐璞的身子難道是鐵打的不成?朝夕兩奠之間,多少事情都需要盯著,大小禮節都不可出錯,每天的夕奠完畢之後,眾人連同主喪人都能去歇著,唯獨他還要召集各處管事的人,核對完一天的帳目,開銷了多少,收了多少人家的奠儀;順帶還要安排次日需要的物資,以及各項事情上僕役們的賞罰。想想看,他能成為整個族中最被長老們器重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人總不能只靠著蠻橫便撐得住所有的場面。夕陽西下,落日的淒艷光芒落滿了他一身,令秧渴望著從他臉上看出一點疲憊的痕跡來,因為此刻,她的心很柔軟,她希望他臉上能準備一點倦怠來撞上這柔軟。不過他還是紋絲不動,包括表情。即便他不疲憊,她也依然可以心疼他,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又重新開始&ldo;渴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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