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際上都是自作主張,說的也全是自己的心裡話。
吳芙把代文的原話轉告了譚興華,他滿臉羞愧,無言以對。他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裡,痛定思痛,反省的結果是自己低估了讀者的洞察力。他痛心疾首於這次馬虎作業的慘痛教訓,並致信與他合作的出版社,向對方保證如此膚淺的錯誤絕不會再犯。他把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最後一點*自戀的想法也掃地出門,從此變得更加謹慎,也更加老練了。他咬牙發誓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推出一部新的力作以雪前恥。他似乎跟精明的讀者槓上了,對著鏡子一遍遍給自個打氣:“即便為捍衛到手的虛名與利益,也要繼續戰鬥。”
他鉚足了勁,說幹就幹,整整兩個月吃住都在書房裡。他的確想過要憑自身的才情創作出一部驚世駭俗的鉅著以鎮服可惡的讀者,用體面的成就粉飾不光彩的歷史。但這種淺嘗輒止的片刻豪情不具有實際意義。事實上,一旦鋪紙提筆,如果不照本抄襲他就覺得腦袋瓜裡塞滿了豆腐腦,根本倒不出一個方塊來。毫無辦法,他唯有嘔心瀝血,沒日沒夜地鑽進浩如煙海的典籍中細細翻揀。他嚴格地要求自己從每一本他開卷過的著作裡只剽竊兩句自認為有用的句子,逢通俗的白話就還原成古澀的文言文,遇文言就譯成白話文並稍加修飾和潤色。就這樣,署名苟日的又一部文摘式泱泱大作《有才順理成章》很快與讀者見面了。由於出版機構一系列狡獪的商業炒作,以及人們在成長過程中所必經的幼稚無知的年歲,致使這部滿篇冗詞贅語且了無新意的長篇小說一上市就牢牢霸佔了暢銷書排行榜榜首的位置,好幾個月下不來。
巨大的經濟利益安慰了譚興華午夜裡還會偶爾驚醒的羞恥心,使得他接受那些充滿爭議的榮譽時不至於不太自然。即便是代文的譏諷和指責也不會給他帶來困擾,相較於親人,他明顯與孔方兄的血緣關係更近一些。
譚興華潛心拼湊《有才順理成章》期間,正碰上譚代湘瘸子過世,通宵達旦的喧鬧、哭聲和號歌發了瘋似的從窗戶擠進來,纏住他不放,完全打亂了他的抄襲節奏,可他寧願閉目靜坐,也沒有走出門去湊湊熱鬧。有一次,李璐把晚飯送到書房時發現孫子趴在書桌旁邊用兩件爛蓑衣打底的地鋪上睡著了。譚興華從孃胎裡鑽出來的第一天起,李璐就把他當兒子一手帶大,教導他要講衛生愛面子,眼前的情景讓她寒了心,這孩子衣衫破舊,頭髮長長的打了結,看起來像產疫鬼的背影。好端端有條有理、古韻雅緻的書房被他弄成了又髒又亂的狗窩。
李璐像平常那樣把飯菜輕輕放下後轉身離去,但這回她走到廳屋的天井旁又倒轉去喚醒了興華。因為她想起了剛剛得到的口信,她父親李仙寶在病床上拖了兩年多之後,終於在等到政府出臺新政,正式摘掉了他的地主帽子的當晚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她心想帶孫子一塊兒去奔喪是個讓他走出書房的好機會。不管怎麼說,一個成年男人出去趟趟新鮮空氣,看看陌生女人,見識一下傳統的喪葬禮儀總比自閉在破書堆裡更令人放心些。就如同前幾次她勸他去打獵、相親或者唱山歌一樣,他再次禮貌而冷漠地拒絕了。
譚興華從來沒有這麼自信過,這種信心並非自覺,全都來自那些受了騙卻不自知的糊塗讀者的由衷讚美。就連曾經清高無比的作協也不計前嫌,開始向他招手。他心想作協又不是道教協會,便心安理得地申請入了會,做了名正言順的作家。雖然這頭銜已經不值幾個錢了,在場肆之間隨處可見一堆一堆的,順手一掃就能掃滿一糞箕。可畢竟不至於多到人手一個,而且他還想倚重這正經的玩意兒為自己正名,眾所周知,真正的作家是不會剽竊的。
虛榮的日子一晃就過了三年,由於苟日沒再推出新作,倒也太平。靠《有才順理成章》一版再版的版稅,譚興華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小康生活。他照樣深居簡出,長時間悶悶不樂,獨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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