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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玲瓏，過去幾十年當中，洛瑞爾經常看見母親坐在這張椅子上。但這幾個月來，這把椅子竟然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像只暴躁的狗熊吞噬著母親弱小的身體。

&ldo;我給你梳頭吧!&rdo;洛瑞爾說道，&ldo;你覺得好嗎?&rdo;

桃樂茜嘴唇邊泛起一絲笑容，她輕輕點了點頭：&ldo;我母親以前也給我梳過頭。&rdo;

&ldo;是嗎?&rdo;

&ldo;我裝作不喜歡的樣子‐‐我想要獨立‐‐但她梳頭真的很舒服。&rdo;

洛瑞爾笑著從床後的架子上取下那把古董梳子。她輕輕梳理著母親蓬亂的白髮，想像著她小時候的樣子。她肯定是個愛冒險的女孩，有時會很調皮，但這種調皮卻是討人喜歡而不招人厭煩的。洛瑞爾覺得，除非母親開口，否則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故事。

桃樂茜合上薄薄的眼瞼，不知她想起了什麼，眼皮上的血管偶爾會輕輕地跳動。洛瑞爾給她梳理頭髮，她的呼吸逐漸變緩，終於進入了夢鄉。洛瑞爾輕手輕腳地取下梳子，把鉤針織就的小毛毯拉到母親膝蓋上，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

&ldo;再見，媽媽，&rdo;洛瑞爾輕聲說道，&ldo;我明天再來看你。&rdo;

她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小心翼翼地不讓包和鞋子發出任何聲響。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沒精打採的聲音：&ldo;那個男孩……&rdo;

洛瑞爾吃驚地轉過身，母親仍舊閉著眼，她喃喃說道：&ldo;那個男孩，洛瑞爾。&rdo;

&ldo;什麼男孩?&rdo;

&ldo;跟你約會的那個小夥子‐‐比利。&rdo;母親睜開渾濁的雙眼，扭頭看著桃樂茜。她顫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溫柔又難過地說道，&ldo;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我沒年輕過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喜歡上一個帥氣小夥子的感覺嗎?&rdo;

洛瑞爾意識到，母親的靈魂已經不在這間病房裡了。她回到了格林埃克斯農場，在和處於青春期的女兒談話。這個事實讓人有些不安。

&ldo;你在聽我說話嗎，洛瑞爾?&rdo;

洛瑞爾嚥下一口唾沫，聽見自己說道：&ldo;我在聽呢，媽咪。&rdo;她很久沒這樣叫過母親了。

&ldo;他要是向你求婚，而你也愛他的話，一定要說我願意……你明白了嗎?&rdo;

洛瑞爾點點頭。她覺得有些奇怪，腦子裡有些犯暈，身上一陣燥熱。護士說母親最近時常神志不清，就像串臺的收音機一樣，經常跳到不同的頻道。今天是什麼情況?母親為什麼會忽然提到一個她幾乎不認識的男孩?那不過是很久很久以前，洛瑞爾人生當中一段一閃而過的青澀戀情而已。

桃樂茜的嘴唇一翕一合：&ldo;我犯了那麼多錯……那麼多。&rdo;淚珠打濕了她的臉頰，&ldo;親愛的洛瑞爾，結婚的唯一理由就是‐‐愛。&rdo;

洛瑞爾躲進走廊上的廁所裡，開啟水龍頭，用雙手掬起一捧涼水澆在臉上。她把手放在盥洗池上，目光凝視之處竟有幾條髮絲般細小的裂紋。洛瑞爾閉上眼，脈搏跳動的聲音如同電鑽的嗡嗡聲一般鑽進她的耳朵裡。天哪，洛瑞爾感到一陣戰慄。

母親用對孩子說話的口吻對她諄諄教誨的時候，過去五十年的歲月似乎都被抹去，很久以前那個男孩的身影莫名出現在眼前，早就成為過往的初戀滋味在心尖撲騰。但這些，都不是讓洛瑞爾震驚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