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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答言,還是看著窗外,凝眉眯眼,似乎受不了強烈陽光的刺激。
突然有一隊軍車從西門駛來,沿著西大街朝鐘樓疾馳,開道敞篷吉普車上的軍官不可一世,後面四輛大卡車坐滿了兵丁,荷槍實彈。巡街警察來了營生,吹著哨子揮舞警棍,路人和攤販紛紛躲避,廣濟街口原本擠成的人疙瘩,霎時間分開一個寬綽的通道。風馳電掣般的車隊揚起的浮塵,飛進路邊小吃攤的鍋碗瓢盆。
賣酸梅湯的老漢用蒲扇在大瓷缸上狠勁扇了兩下,帶著點怨氣大聲吆喝:“酸梅湯——加了土的酸梅湯!”
煙塵一直通到鐘樓,然後轉而向北,沿著北大街向北門而去。武伯英認得這是東北軍的軍車,德國製造,聲音渾厚有力。老蔣和德國的老希商談過購買坦克的事情,前幾年報紙傳過一陣子,當時共產黨的主力部隊在南方丘陵地區,德式重型坦克用來剿共顯然施展不開,時人都推測他要用來對付侵佔了東三省的日寇。隨著德日聯盟的建立,德國人轉而偏袒日本,購坦克的事情擱淺了,換成了這些軍卡,先緊著裝配張學良,用以運送兵員剿滅轉移到陝北的共產黨。
武伯英把半截菸捲彈到窗下房頂的青瓦上,關上窗扇,把飄來的塵土拒之窗外,隨口吟道:“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武處長,真是有大學問啊!”黃秀玉從小說裡抬起頭,話音未落就接了口。
武伯英聽言笑笑:“小時候念家塾,祖父教的幾句舊詩。”
武伯英並不是處長,可黃秀玉卻喜歡這麼稱呼他,因為新運分會獨立在社會部各處之外,自成一家。“武處長,你念的這幾句是唐詩嗎?寥寥幾句,就把一個女兒家的心思寫得惟妙惟肖,這句‘悔叫夫婿覓封侯’,更是絕了。”
“是晚唐王昌齡的《閨怨》,看見軍車,站在樓上,不由得就湧起這幾句。”
喜好打趣的欒幹事搭腔:“黃小姐從小受的是西洋教育,自然不知道這首《閨怨》,我們這些土包子,小時候讀《詩三百》、《千家詩》時,被先生戒尺打著手心,卻都讀過,呵呵。”
獨自在自己角落裡打瞌睡的楊幹事也來了興致,站起身來邊說邊比畫:“哈哈,黃小姐閨怨倒是有的,不過恐怕都是些西洋閨怨。‘我輕輕地走,正如我輕輕地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董幹事已經成家,河東師吼在耳,似乎喪失了*女性的本能,雖不說話,卻看著黃秀玉笑得更加揶揄。
黃秀玉的父親雖不是大員,畢竟在中央黨部供職,所以她在這些人面前居高臨下慣了,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惡氣,非常氣惱,“啪”地把小說拍在桌上。大家都是玩笑嬉鬧,自覺火氣發得就有些過分,於是偏轉了目標。“武處長不西洋吧?但是人家有紳士風度,抽菸時知道開窗子,不像有些沒教養的土包子,一根菸卷接著一根菸卷,火柴倒是省了不少,卻把屋子弄得著火一樣,還臭烘烘的!”
《潛伏·1936》 第一章(4)
這一手把三個年輕人震住了,都竊笑著收斂了一些。
武伯英看看黃秀玉,把手插在西褲口袋裡,身子靠在檔案櫃上緩緩說:“小黃說的很對,這詩末一句就是精華所在,王昌齡一個大男人,朝廷命官,沒來由這麼小家子氣,他貌似在寫閨怨,實則在擔心國家的戰事。”
黃秀玉有了武伯英這口底氣,更來勁了:“就是,你們也該學學武處長,別不懂裝懂,不學無術,哼,先生打手心學的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我要是你們先生,就打你們的嘴!”
黃秀玉罵完,出了口惡氣,反倒沒有了剛才的認真,自己先笑得趴在了桌子上。三個年輕人見她這樣,也都回到了玩笑的軌道,於是皆哈哈大笑。黃秀玉好一陣子才平復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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