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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上這種生活的傻問題,他回答說:“這可沒有什麼說得出來的、像小說似的原因哪。再說,您說‘這種生活’,可是我眼下的生活也沒有太多特殊之處吧?如果跟作為人被生下來這件更特殊的事實相比的話。”他一面笑著,一面輕輕地乾咳了幾聲。
這真是難以抵抗的虛無了。回到家躺在床上以後,這個男人的聲音,那極其禮貌但是無可救藥的腔調還一直迴盪在耳邊。Strange are the
ways of men。
定居這裡之前,乘著縱帆船周遊各個島嶼的時候,我也遇到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們。
有一個美國人。在別說白人,連土著都很少見的瑪爾科薩斯(Marquesas)的後海岸親手蓋起小屋,獨自一人(在海水、天空和椰子樹之間完全獨自一人),以一本彭斯和一本莎士比亞作為伴侶生活(並且無怨無悔地準備埋骨當地)。他是一位造船匠,年輕時讀到關於南洋的書,因為無法按捺對熱帶海洋的憧憬而終於遠離故鄉來到這個小島,並就此紮下根來。當我停靠在他的海岸時,他作了一首詩送給我。
有一個蘇格蘭人。在太平洋的所有島嶼中最神秘的復活島上(在那裡,如今已經滅絕的先民們遺留下來無數怪異巨大的石像覆蓋著全島)當了一段時間屍體搬運工後,他重又開始從一個島嶼到另一個島嶼流浪。一天早上,他在船上刮鬍子時,船長在背後叫了起來:“喂!怎麼回事?你把耳朵給剃掉了!”他這才知道自己剃掉了耳朵並毫無知覺。他當即決定遷移到癩病島莫洛卡伊(Molokai),在那裡心滿意足地度過餘生。在我探訪那個被詛咒的小島時,這個男人快樂地為我講述了自己從前的冒險經歷。
阿佩瑪瑪(Apemama)的獨裁者比諾庫(Tembinok)現在怎麼樣呢?不戴王冠卻戴頭盔,穿著短裙,扎著歐洲式的綁腿,這位南洋的古斯塔夫?阿道夫非常喜歡新鮮玩意兒,在他正位於赤道上的倉庫裡收藏有各種暖爐。他把白人分為以下三種:“欺騙我一點的人”、“欺騙我很多的人”、“狠狠欺騙我的人”。當我的帆船離開他的島時,這位豪爽剛直的獨裁者含著眼淚,為“一點也沒有欺騙他”的我唱起了訣別的歌。他還是島上唯一的吟遊詩人。
夏威夷的卡拉卡瓦(Kalakaua)王現在怎麼樣呢?聰明但常常哀傷的卡拉卡瓦。他是太平洋的人種裡能和我對等地討論麥科斯·繆勒的唯一人物。曾經夢想過波利尼西亞大聯合的他,如今面對著自己國家的衰亡,也許已經平靜地看破紅塵,正在埋頭閱讀赫伯特·斯賓塞吧。
夜半,無法入睡,側耳傾聽遠處的濤聲,在蔚藍的海流和清新的季節風裡,我遇到過的各種各樣的人們的身影,一個接一個無休止地浮現出來。
真的,人肯定就是用來製作夢想的物質。可就算那樣,這些數不清的夢想是多麼豐富多彩,又是多麼滑稽得令人悲傷呵。
十一月××日
《赫米斯頓的韋爾》第八章完稿。
我感到這件工作正逐漸走上軌道。終於清晰地捕捉住了物件。一邊寫,一邊感到某種沉甸甸的、穩穩的感覺。
在寫《賈基爾醫生和海德先生》還有《綁架》的時候,速度也曾經快得令自己吃驚,但寫的過程中並沒有牢固的自信。一邊預感到也許會成為優秀的作品,但另一邊也擺脫不了或許壓根只是自以為是的劣作的恐懼。手裡的筆好像是被自己以外的什麼東西牽引、追趕一樣。但這次不同。同樣寫得快而順暢,但很清楚,是我自己在牢牢駕馭著所有作中人物的韁繩。作品的好壞自己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是透過亢奮的自我陶醉,而是透過沉著的計算。即使按最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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