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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忘卻了他最初的討厭印象。書本知識的精華在這地變作了現實。這兒就是個智慧的精靈,一個值得他崇拜的凡人。我在你腳下的泥汙之中。馬丁心裡一再這樣說。
你研究過生物學,馬丁別有所指地大聲說。
出乎他意料之外,布里森登搖了搖頭。
可你講的真理卻是隻有生物學才能充分證明的,馬丁堅持,對方卻茫然地瞪了他一眼。你的結論總得和你讀過的書一致吧。
我很高興聽見這話,回答是,我這一點知識能讓我找到了通向真理的捷徑,真叫人安慰。至於我自己,我從來不在乎我自己對還是不對。因為對不對都全無價值。人類是永遠不會知道終極真理的。
你是個斯賓塞的信徒!馬丁得意地叫道。
我從少年以後就再也沒有讀過斯賓塞了,當初我也只讀過他的《教育論》。
我希望也能像你一樣漫不經心地吸取知識,馬丁半小時以後插嘴道。他一直在仔細分析著布里森登的知識結構。你是個完全武斷的人,因此非常神奇。你武斷地提出的東西是科學靠演繹推理新近才確認的道理。你是跳進正確的結論的。你肯定是拼命找尋著捷徑,靠某種超理智的程式,以光的速度摸索著真理的。
是的,約瑟夫神甫和達頓修土也準是為此煩惱過的,布里森登回答,啊不,他接下去,我算不上什麼。只是命運的幸運的撥弄送我上了一個天主教神學院去接受了教育。你的知識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馬丁回答時也打量著布里森登,從他那貴族味的瘦長的臉、下垂的雙肩直到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大衣、大衣口袋裡鼓鼓囊囊塞滿了的書。布里森登的臉和細長的雙手都叫太陽曬黑了--太黑了,馬丁想,黑得叫馬丁納悶。布里森登顯然不是在戶外幹活的人。那他為什麼叫太陽曬得那麼厲害?那曬黑的面板上有某種病態的東西,令人納悶,馬丁回頭再研究他的面部時想。那臉瘦瘦的,顴骨隆起,面頰凹陷,配上一個馬丁從沒有見過的那類精緻漂亮的鷹鉤鼻,眼睛的大小毫不奇特。不大,也不小,一種難以描述的棕紅色,其中燃燒著一種火焰,更準確地說是隱藏了一種雙重的表情,矛盾得出奇。挑戰的,不屈的,甚至極其粗野的,卻又引人憐憫的表情。不知為什麼,馬丁已經憐憫起他來,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
哦,我有肺病,驚裡森登先說他從亞利桑納州來,接著便順帶宣佈說,我到那兒過了兩年,靠那兒的氣候養病。
你到這種氣候裡來不怕冒險麼?
怕?
他重複馬丁這話並不特別著重,但馬丁看出那張苦行僧式的臉上標明瞭並無畏懼。說那話時他眼睛咪細得像鷹隼一樣,鷹鉤鼻子鼻翼張開,帶著蔑視、自信。咄咄逼人的神態,馬丁一見,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出。氣派,馬丁在心裡評價;一見他那樣子自己的血液也沸騰了。他大聲引用了兩句詩;--
&l;儘管遭到無常的棍棒的打擊,
我的頭並未低下,雖然鮮血淋漓。1
1此句見亭雷的代表作,民謠體詩vict。
你喜歡讀亨雷;布里森登說,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寬厚慈祥,和藹可親了。當然,我對你不會期望別的。啊,亨雷!勇敢的英雄!他在同時代湊韻的人--在雜誌上湊韻的人當中嶄露頭角,有如站在一群閹人中的格鬥士。
你不喜歡雜誌介馬丁溫和地責難他。
你喜歡麼?回答氣勢洶洶而且武斷,嚇了他一跳。
我--我寫東西,或者說試著給雜誌寫點東西。馬丁猶豫著回答。
那還好,口氣緩和了些,你試著寫過,但是沒有成功。我尊重也佩服你的失敗。我知道你寫的東西。我半睜一隻眼也能看見。它們被關在雜誌大門之外了,其中有一個因素,就是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