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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秋,在張愛玲中學生涯的最後一年,情況有了變化。學校新聘了一位國文教師汪宏聲,來當中文部的教務主任,併兼任張愛玲這一班的國文課。
在這裡順便說一下,“國文”,相當於現在的“語文”之意。一直到1956年,中國內地的課本還曾保留著這個叫法。我覺得這個名稱,準確而親切,有尊嚴感。被廢棄多年不用,現在看起來是那樣陌生了。 。 想看書來
青青校樹下的灰姑娘(2)
汪先生是個有才華、有見地的人,到校後,對國文課的教法做了改訂,為圖書館增添了中國的書報雜誌,力圖扭轉校方過去輕視國文的傾向。
他上的第一堂作文課,就在黑板上為學生出了兩個題目:《學藝敘》和《幕前人語》。
女學生們一片譁然。過去老師出的作文章題,不是說立志,就是說知恥,只能照著新八股的路子去作,從沒見過這樣談藝術的題目。
汪老師解釋道:第一個題,是寫學習鋼琴和唱歌的感想;第二個題《幕前人語》,實際上就是影評。他還鼓勵同學們,假如有另外的思想要發表,不妨自由命題,且可以使用任何體裁。
等到作文卷交齊,汪老師發現,大家的文章多為短短二三百字,似通非通,全無思想,無非以虛詞連綴了幾百字而已。看來,孩子們缺乏最基本的訓練。
但有一篇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惟一的一篇自命題作文,題目是《看雲》。行文很瀟灑,詞藻也華麗,只是有一些別字。
汪先生注意看了一下署名,是——張愛玲。
發回作文的那天,汪先生在講臺上唱名,學生們依次上來領回。唸到張愛玲的名字時,汪先生特別留意了一下。
只見從最後一排最末一個座位上,站起一個高個兒而清瘦的女生,表情板滯,衣著也不入時——那時流行的是窄袖旗袍,可她穿的是寬袖。
汪先生對張愛玲的作文大加讚賞,當眾朗讀了一遍,以為示範。同學們自然是投來欣羨的目光,但張愛玲依然是面無表情。
在汪宏聲老師的帶動下,聖校的文藝空氣漸漸活躍起來。學生們自組了“國光社”,創辦了同仁刊物《國光》。發起者請張愛玲當編者,愛玲沒有同意,只答應為刊物投稿。
有意思的是,在中學時,張愛玲在同學中並非以文采聞名,而是以“貴人多忘事”而出名。
她經常欠交作業卷。老師問起,她總是毫無愧色地說一句“我忘啦”,說時,兩手還無奈地攤開。
老師們對此毫無辦法。
以至有一次,汪老師向她催交一篇作文,她一張嘴就是:“我——”汪老師便緊接上:“——忘啦!”張愛玲也只是笑笑,並無太多愧意。
隔不多久,她交上了一篇《霸王別姬》(上半篇)。這是一篇隨興而寫的歷史小說,而且還拆成了兩篇來頂數。
她的懶散,也有名。上課時總在末一排,並不聽講,用鉛筆不停地在紙上畫,似是在記筆記,實則在畫上課教師的速寫像。
她不事修飾,總是那麼灰樸樸的,臥室也是最亂的一間。
那時候,舍監如果發現有人的鞋子不按規定放在鞋櫃裡,就會把鞋放在寢室門口的走廊上示眾。女生們如有被抓住的,都深以為恥,而張愛玲的皮鞋“出鏡率”最高。可是她並不在意,大不了說聲:“啊喲,我忘了放在櫃子裡啦!”
她給汪老師的印象是“不說話、懶惰、不交朋友、不活動,精神長期萎靡不振”。
除了高階琴會和《鳳藻》美術部,聖校的其他活動團體,如國光會、清心會、體育會、唱詩會、歌詠團等,都不見張愛玲的蹤影。
這樣的女生,給老師和同學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很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