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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他在坦克撞擊以後從裡面跳了出來,&rdo;庫茲涅佐夫一邊望著死者,一邊想像著。&ldo;就是說,他不相信自己會死,指望能活下來。甚至當炮彈在三步遠的地方爆炸而彈片已經打進他腹部的時候,他還在思考,還有疼痛的感覺,所以用帽子捂住了傷口。&rdo;
庫茲涅佐夫對這個德國人的死亡之謎仍然懷著強烈的好奇心。他有點猶豫地彎下身子,連毛線手套也不脫,就開始解死者的手槍。巴拉貝倫槍套上結著光溜溜的冰,象石塊一樣堅硬。手指不聽使喚,老是在冰殼上打滑,摸來摸去,就是找不到按扣。後來按扣終於找到了,庫茲涅佐夫就從吱吱發響的皮套裡,把插得很緊的巴拉貝倫槍拔了出來。他立刻聞到一般強烈的凍油氣味,有些象人身上的汗味。
&ldo;今天早晨,這個德國人和裘巴利柯夫都活著……後來德國人駕駛著坦克攻上來,打死了裘巴利柯夫和他的一班人。後來不知是我的炮彈還是烏漢諾夫的炮彈又把這個德國人打死了。早晨我們誰也沒想到會這樣把對方打死。當我開炮時,我恨所有這些坦克,恨所有坐在坦克裡的人……可他呢,這個德國人?&rdo;
庫茲涅佐夫屏住氣,又朝屍體望了‐眼:德國人仰著瘦削而稚氣的險,這張臉被肉體的痛苦和臨終前對死的恐懼弄得很難看;呆滯的眼睛有如兩個渾濁的珠子,映著遠處的火光;緊抓在手裡的坦克帽捂著腹部的傷口。&ldo;要是死的話,千萬不能這副模樣,&rdo;庫茲涅佐夫又想,他剋制著厭惡的心情,把沉甸旬的巴拉貝倫槍塞進口袋裡‐‐不管怎樣總是一件武器吧。
旁邊還有兩隻屍體,這兩個人大約是跟著軍官從同一輛坦克上跳下來的。庫茲涅佐夫朝它們望了一眼,沒有細看。
這時,從炮兵連前面的山崗上傳來了一陣馬達吼叫和履帶滾動的聲音,接著又安靜下來。
&ldo;這是什麼聲音?莫非又是錯覺嗎?&rdo;
烏漢諾夫的不安的叫聲打破了寂靜:&ldo;中尉,這邊來!快到這邊來!&rdo;
庫茲涅佐夫向被擊毀的三輛坦克的黑影奔過去,沿路跳過了一堆堆被炮火翻起來的、凍得梆硬的泥土。他跑到跟前時,發現烏漢諾夫站在靠邊一輛坦克旁邊,遠處的火光照出了後者的輪廓。庫茲涅佐夫屏住氣,問道:&ldo;什麼事?……發現了什麼,烏漢諾夫?&rdo;
&ldo;那邊好象還有活的,中尉……&rdo;
現在可以清楚地看見烏漢諾夫和他那支事先擱在履帶板上的衝鋒鎗。他腳邊還有一隻挺象德國式背囊的圓形皮包,不知他從那兒弄來的。烏漢諾夫把手套插在衣襟裡面,呵著指頭取暖,用眼角朝庫茲涅佐夫漂了一眼,說:&ldo;往前看,在那邊。你聽……往那兒看,中尉,那邊山崗上有兩輛被打壞的裝甲運輸車。沒看見?看得清楚嗎?&rdo;
&ldo;連個鬼影兒也沒有!不過好象聽到馬達聲。&rdo;
&ldo;對,對……你瞧,你瞧!……手電筒閃了一下……看見沒有?&rdo;
山溝旁的崗子上,凝然不動地停著兩輛裝甲運輸車。突然,在它們之間有一點火星閃了一下。是手電筒還是打火機一一很難斷定。那邊有人蠕動起來。夜色昏暗,幾個模糊的人影在草原上色貫而行,拖著一個從裝甲運輸車上弄下來的長長的黑東西。人影的輪廓被火光照得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