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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們走出窯洞，黑暗中到處聽得見鐵鍬、十字鎬的敲擊聲和拋擲泥土的沙沙聲。炊車還黑糊糊地停在陡岸下面的冰層上，但爐子裡的餘火已不知不覺地熄滅，炊事兵的長柄勺也不響了；四周空無一人，只有站久了打著寒戰的馬匹在倒換蹄子、噴著響鼻，把嘴插在飼料袋裡咀嚼。

斜坡上面的天空被火光映紅了。山崗的邊緣橫著一道白色反光。草原上越來越深沉的寂靜和德軍方面包藏禍心的沉默，又使庫茲涅佐夫不安起來。他不說話。達夫拉強和卓婭也不說話。只聽見氈靴踏砰薄冰發出的輕微咯吱聲。

庫茲涅佐夫想：&ldo;這麼說，卓婭也是奉命去見連長的。&rdo;他知道卓婭作為連的衛生指導員在職責上完全自由，她可以待在任何一個排。但她此刻畢竟乖乖地走向德羅茲多夫斯基的窯洞，這使渾茲涅佐夫感到不快。德羅茲多夫斯基似乎對她有著特殊的控制權，這簡直不可理解。

&ldo;卓婭……那回您大概是開玩笑吧7&rdo;庫茲涅佐夫忍不住問道。&ldo;您說您有丈夫。&rdo;

他們踏著冰雪，登上昏暗的斜坡，斜坡上的冰雪在星空下泛著淡藍色的微光，他們順著坡底下一條被士兵們踩出來的小道走著，彼此捱得很近。

&ldo;是真的！&rdo;她的聲音一顫，好象她在光溜榴的踏級上滑了一下，但隨即挺直了身子：&ldo;我不是開玩笑……&rdo;

&ldo;您幹嗎騙我們？根本沒有那問事！&rdo;達夫拉強說。他在卓婭背後放慢了腳步，又大聲說：&ldo;你看，庫茲涅佐夫，這條河象一道防坦克壕。好極了！要是坦克衝過來，馬上就會陷下去。這裡炮兵很多，坦克又不能爬‐‐冰層經不住！現在史達林格勒在哪個方向？在北面嗎？&rdo;

&ldo;向東北約四十五公里，&rdo;庫茲涅佐夫說。&ldo;如果他們衝到對岸，那就太遠啦……但願不會這樣！&rdo;

卓婭停了下來。她的臉和白色短皮襖在陰暗中間陡坡上青藍色的雪溶成一片，只有兩隻眼睛望著河岸上空那道明亮的反光，顯得特別黑。

&ldo;如果衝到對岸……&rdo;她重複著，等達夫拉強走到跟前，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他：&ldo;那麼您，達夫拉強，一點也不怕死嗎？&rdo;

&ldo;我幹嗎要怕死呢？&rdo;

&ldo;您有未婚妻。您大概很象您的未婚妻。她象您這樣可愛嗎？一隻可愛的小貓，對吧？&rdo;

&ldo;這有什麼意思！&rdo;達夫拉強皺起眉頭。&ldo;一點意思也沒有……為什麼您要說我可愛呢？我根本不可愛……而且這跟小貓有什麼關係？我不喜歡貓。我們家沒有貓。從來也沒有過。&rdo;

&ldo;您家住在哪兒？在亞美尼亞？您在那兒上學嗎？&rdo;

&ldo;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我父親是亞美尼亞人，媽媽是俄羅斯人。可惜我從來沒到過亞美尼亞，連語言也不懂。&rdo;

&ldo;達夫拉強，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您的未婚妻叫什麼名字？也許叫娜塔莎或者季娜吧？我猜得對嗎？&rdo;

&ldo;叫穆爾卡。小貓穆爾卡。咪，咪，咪。就這樣。&rdo;

&ldo;幹嗎生氣啊，達夫拉強？說真的，我不想使您生氣。&rdo;她憂鬱地笑了一下。&ldo;我不過很高興同您聊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