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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有田哪，回來咋也不打個照面，這吃上肉就不認人啦？&rdo;李懷忠皮笑肉不笑地說著，歪頭向院裡掃了兩眼。

孟有田斜著眼睛，打心裡厭惡這個溜須舔腚的狗腿子，不冷不熱地說道：&ldo;這肉呢，是拿命換的。也是老天爺開眼，讓俺這窮棒子嘗嘗葷腥。&rdo;

&ldo;老天爺開眼？&rdo;李懷忠把臉色放正，摸了一把稀疏的鬍子，轉了口氣說道：&ldo;我看怕不準當吧！你那親戚若是住得長久，這人頭稅可是免不了的，這是縣上的法令，雖說是鄉裡鄉親的，掌櫃的頂個村長的名頭，也不敢違抗啊！&rdo;

孟有田冷笑道：&ldo;既是縣上的法令，俺們這窮棒子就只能聽從了，你來就是說這事兒？&rdo;

李懷忠見孟有田不服軟，不害怕，便又稍微緩和了表情，說道：&ldo;李家大院待人真是寬厚啊，人常說，節令不到，不知冷暖；人不相處，不知厚薄。掌櫃的知道你家又多了兩張吃飯的嘴，便想著給找個活路。讓你那叔伯妹子去李家當個做飯老婆，只要她手腳勤謹些，可少不下吃穿呢！&rdo;

&ldo;李家的飯俺們可吃不起。&rdo;孟有田冷冷地回絕道：&ldo;觀嫂在李家一連做了幾年飯，也是在李家跌斷了胳膊，李家升合鬥米不給她一點兒，連多住一宿都不行，就那麼把她打發出去，可真是寬厚得緊哪！&rdo;

&ldo;這，這‐‐&rdo;李懷忠氣得鬍子直撅撅，&ldo;你，你怎麼能說出這話！&rdo;

&ldo;能做得出來這喪良心的事兒，就不怕別人說出這話？&rdo;孟有田臉上似笑非笑，把這個李壞種氣得冒煙，他心裡暢快得很，&ldo;李家的飯好吃，李家寬厚，讓你媳婦去呀，哦，太老了，長得也不象個人樣，擺在李家大院，總是個不體面事。讓你閨女去，臉上抹二斤白麵，倒也湊合著能用。

&ldo;好，好，你不識好歹，我這就和掌櫃的學說去。&rdo;李懷忠跺了跺腳，轉身就走。

呸，孟有田向地上啐了一口，哼起小曲兒，向宋先生家走去。

宋家大院是一座古老的宅院，據說有上百年的歷史，院子裡青磚鋪地，有瓦房，有過廳，有木廈。但風雨的淋灑，以及主人隨著時代的浮沉，宅院已經呈現出腐朽的跡象。飛簷傾塌了，簷瓦也脫落了不少，牆山很厚，門窗很笨。

紫鵑手裡拿著本書，有些無聊地坐在屋子裡，窗格欞又窄又密，在她眼裡彷彿牢籠的鐵欄杆。輕輕嘆了口氣，她扔下了書，身子向後一仰，倒在床鋪上。枕頭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記起五六歲的時候，和一群孩子們在自家門洞裡的快樂時光。他們一起玩什麼走親戚、過新年、上場下地、蒸饃饃，還有哭死人送殯、欠債捱打、起五更放羊、討租躲帳……

還有拜天地，她和孟有田煞有介事地對著插在地上的三根草棍拜了又拜，孩子們鼓嘴捏眼地吹打著，把她和孟有田送到柴草堆上，算是入了洞房。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抱著自己的小枕頭拍娃娃。想到這裡，紫鵑噗卟一聲笑了起來，不知是羞還是喜，她雙手揉搓著辮梢，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枕頭裡。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開始疏遠了？紫鵑微微皺起了眉頭，嗯，是她十四歲剛學起針線活兒的時候，疏遠的原因是&ldo;長大了，成了大姑娘就得有個大人樣兒&rdo;。她討厭這個&ldo;大人樣兒&rdo;，也討厭自家的大宅院，自家的幾十畝地，也不愛聽娘常說的話&ldo;有田是個好後生，又會打獵，地裡的活計也拿得起來，就是家裡窮啊，養活不了人呀！&rdo;

孟有田也長大了，懂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