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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來，開了門，在門內外漫步散心，聽到門外輕輕說話。細聽是對門的一間廂房兩個剛抄完作戰命令的書記官在聊天。

&ldo;今晚的命令可詳細。老江。&rdo;

&ldo;不只詳細，而且很毒。&rdo;

&ldo;哼！&rdo;聲音拖長一下，&ldo;難說。&rdo;

&ldo;難說？&rdo;

&ldo;老劉，我抄寫這樣的命令，不知有多少了，我們的命就是寫這樣命令的命。&rdo;

&ldo;你也是這樣看嗎？老江。&rdo;

&ldo;你呢？&rdo;

&ldo;我呵……&rdo;他又喝一口水，&ldo;老江，我們不是英雄，當然不能引用&l;英雄所見略同&r;的話，但說一句良友所見略同是可以的。你看，我們過去抄寫多少命令，哪個命令都有&l;直搗匪巢&r;，&l;犁掃庭室&r;，&l;一網打盡&r;，&l;滅此朝食&r;，&l;殲滅之期，當在不遠&r;，&l;斬獲甚眾&r;，&l;俘虜無算&r;，&l;活捉某某&r;等等。總之，軍事學上許多美妙的字句，都寫在命令上了。可是結果不是&l;匪巳遠竄&r;，就是&l;中匪狡計，微有損失&r;，或&l;死灰復燃&r;，&l;功虧一簣&r;等等公文呈式裡巧妙的遁詞所代替了。今天我們也寫了&l;直搗匪巢&r;和&l;滅此朝食&r;的話，但過幾天，恐怕又會被&r;功虧一簣&r;甚或&l;中匪狡計，微有損失&r;所代替。&rdo;

&ldo;是，你說的是真話。我想受令的人，接到這樣命令，倒沒有什麼，至於我們抄命令的人，卻難為情。明明知道是這樣，卻倒寫成那樣……&rdo;

&ldo;唉，管他，混碗飯吃就是了。&rdo;

&ldo;就是……我看上面儘是找漂亮話下命令，下面也儘是找巧妙的遁詞來作報告。今天我在機要室看到十六師的電報，在這簡單報告中，同一個時間同一件事，前面說什麼&l;正期大舉迎戰，將匪殲滅之際……&r;後面卻說&l;奈時機已失，功虧一簣&r;……&rdo;

&ldo;這樣的事，一晚也說不完，你只要留意一下，通報命令報章雜誌，到處都是。我注意過湖南一家報紙，前後半年中，對共軍羅霄縱隊的記載，如果一天天去讀，倒沒什麼，如果把這些訊息連貫看一下，你就會知道。上個月我去萍鄉，在圖書館看到一個訊息，我覺得和前幾個月的有矛盾，就費了半天工夫讀半年的報，通通翻一下，我好好把它記了下來，簡直叫你要笑死，現在讀給你聽：

&ldo;&l;去年九月初，四千五百人。經十五師在寧岡痛剿，斃俘匪二千三百以上。&r;

&ldo;&l;十月報載，匪區壯丁完全枯竭，即一兵一卒，亦無法補充。&r;

&ldo;&l;十月十五日，六十二師及萍鄉保安團在萍鄉又斃俘匪一千二百。&r;

&ldo;&l;十一月初，孫師在梅霞山斃俘匪約一千三百。&r;

&ldo;&l;十二月初，二十三師在吉安斃俘匪七百。&r;

&ldo;&l;十二月終，六十二師在安福又斃俘匪六百。&r;

&ldo;到本年一月初，我以為他們已經被消滅乾淨了。可是不到幾天，南昌行營通報說，該匪約四五千人，已北越袁水，逼近錦江，命令我們老總督率所率部隊全部七個師及從南調來之孫師，猛烈追剿，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