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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噩夢中驚醒,額上冷汗淋淋,牙齒格格打戰,四肢不住抽搐。這時,黃澄澄的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枉房間裡,借著朦朧的月光,我又看到了那個壞蛋‐‐我親手造出的那頭可憐的怪物。
他撩起床簾,眼睛‐‐如果可以用這個名稱的話‐‐直勾勾地瞪著我,嘴巴張開著,喃喃地發出一串含混不清的聲音,同時還嘻嘻一笑,面頰上露出一道道皺紋。他大概是說了些什麼,但我聽不清楚;他還伸出隻手來,似乎想攔住我,但是我身子一閃,往樓下衝去。
這一夜餘下的時間,我就一直待在寓所的院子裡,心亂如麻,不停地來回走動;同時還豎起耳朵,留神四下的動靜,聽到一點兒什麼聲響,都要嚇一跳,以為那具行屍走肉又追了來‐‐正是我這個可憐蟲讓那具殭屍活轉人世的。
哦,那副猙獰面目,沒有一個活人看了能受得了的。哪怕是木乃伊還過魂來,也不見得會比那個醜八怪更怕人。完工之前,我就仔細端詳過他:那時已經夠難看的了,而現在那些肌肉和關節一旦活動了起來,那尤物的醜模樣,恐怕連但丁也沒本事想像的吧。
我就這麼可憐巴巴地度過了那一夜。有時脈搏跳得極快,幾乎連血管的搏動也摸不出;有時,由於睏倦,再加上極度的虛弱,我差不多要頹然癱倒在地上。恐懼和失望的辛酸,交集心頭。長久以來,這一夢寐以求的願望,一直是我精神的食糧和心靈的慰藉,現在卻成了折磨我的痛苦之源。苦樂的變化是如此之快,夢幻的破滅又是如此徹底!
總算捱到了天亮。這是個風雨晦暗的早晨。晨曦勾勒出因戈爾市教堂的輪廓,我睜大因失眠而發疼的雙眼,依稀辨認出教堂的白色尖塔,塔樓上的大鐘正指著六點。守門人開啟院子的大門,昨天夜裡這院子成了我的避難所。
我走上街道,匆匆而行,彷彿是想躲過那具怪物;我提心弔膽,生怕他又會從哪個街角處突然冒出來。天色陰沉沉的,叫人心裡發慌;傾盆大雨瓢潑而下,我渾身全淋濕了,但是我不敢回寓所去,似乎有一股力量推著我匆匆向前。
我就這樣走了一程又一程,想借肉體上的運動來減輕壓在我心頭的重荷。我穿街走巷,茫然無緒,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在幹些什麼。我的心因恐懼而怦怦亂跳,我繼續跌跌撞撞地匆忙趕路,不敢向四周看上一眼‐‐
像個荒涼大路上的行人,
心懷恐懼,步履匆匆,
他回首一瞥,又急急前行,
從此再不敢停步轉身。
因為他知道背後有惡煞凶神,
緊緊窮追,一步也不放鬆。1
我茫然地急步向前,最後來到一家小客棧對面,那兒通常停放著來自各地的驛車和馬車。我收住腳步,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我在那兒停留了幾分鐘,兩眼緊盯著一輛從路那頭緩緩駛來的公共馬車。等馬車駛近時,我發現是輛從瑞士來的驛車:它就在我站著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一開啟,出現在我眼前的竟是亨利&iddot;克勒伐爾。一看到我,克勒伐爾立即跳下驛車。
&ldo;我親愛的弗蘭肯斯坦,&rdo;他大聲嚷著,&ldo;見到你我多高興!在這兒一下馬車就遇到你,真走運啊!&rdo;
看到克勒伐爾,我的那股高興勁兒就別提了;他的來到,使我想起父親,想起伊莉莎白,勾起我對老家生活場景的親切回憶。我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恐懼和不幸拋到了九霄雲外。我內心頓時平靜下來,充滿了恬靜的歡樂,這樣的感覺,多少個月來,還只是第一回。
我極其真誠而又親切地對我的朋友表示歡迎,一起朝大學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