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案牘行(13)(第1/2 頁)
“天下事,自古以來取之難而守之易,所謂善始者不能善終,為什麼呢?因為進取的時候,必定竭誠以對上下,而得志以後,便縱情以傲物……晚輩不是說白公縱情傲物,而是說白氏家大業大,工部掌握那麼大的工程,只白公一人居高臨下、謹慎有德,又有什麼用呢?”
“白公的失誤很多,但最大的問題在於奢侈不儉,計劃靡費,用人用物無度……”
“其次的問題在於法度不嚴,致使專項財貨流出不禁,只為此事,東都幫會便滋生無數,繼而使得東都治安糜爛……”
“除此之外,計劃不周,不吝惜民力與百姓性命,也是個大問題,為什麼冬日興役,居然要等到役丁大舉抵達十餘日後才開始分發帳篷與冬衣?若是失誤沒有想到,那自然是工部負責的官吏愚鈍到不堪的境地,而若是想到了,但覺得役丁輕賤,凍上十日也無妨,那便是某些官吏無德無仁,而白公疏於管教……”
“但總歸而論,明堂本就不該輕易動工,晚輩無知,總覺得廟堂之上諸公,明明個個聰慧敏達,知天曉命,卻不知為何,卻又總將百姓白身視為草芥,彷彿大事小事,苦一苦黎庶便可……殊不知,朝廷如舟,民如水,而凡事有度,在度下,水可載舟,在度上,水亦可覆舟!”
“晚輩倉促得白公召見,言語無度,還望白公見諒,但更希望白公能夠明曉晚輩之赤誠,自此三思而後行。”
張行亂七八糟說了一通,終於俯首而拜。
而此時的祠堂裡,氣氛早就乾燥的過分了。
停了一陣子,白橫秋終於開口,卻還是先瞥了一眼身後自家女兒,才來反問身前的年輕人:“張三郎,你是不是覺得我女兒在這裡,我不好翻臉?”
張行認真想了一下,然後重重點頭:“若非巡檢遮護,我怕是死了七八回了,非她在此,晚輩委實不敢言。”
白橫秋失笑以對:“如此說來,你也知道你這番話皆是大而無用的廢話了?”
張行依然認真;“並不指望白公能聽進去半分,但卻是晚輩我的真心話!”
“你真是這麼看的?”白橫秋微微皺眉。
“是。”張行做答坦然。“句句真心。”
“但又知道說了沒用?”
“是。”
“如此說來,老夫說你恃才傲物,憤世嫉俗,倒也一點都不算是虛妄了。”白橫秋單手扶著棋盤,連連搖頭。
“白公識人之明,洞若觀火。”
“那我再問你一句,若有一日,你居於我這個位置。”說著,白橫秋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蒲團,認真來問。“那你這明知道不會為我所動的真心話,會被你這小子付諸於實嗎?”
“會。”張行沒有絲毫猶豫。
白橫秋再度沉默,一時間,連錢唐和白有思都有些緊張起來。
隔了不知道多久,這位當朝宰執兼工部尚書才重新緩緩開口:“我也信你會,你的事蹟我也是知道一二的,敢豁出命的年輕人,生死無常都見慣了的,又有些想法,一旦能做,那為什麼不做呢?實際上,如你這般人,我也不是沒見過。但若是如此,我反而不好再做你薦主了,便是我家女兒,也要讓她離你遠一些,省的被你牽累……”
錢唐詫異抬頭,宛如木雕的白有思也終於再度毫無表情的去看了眼自家老頭的腦袋,但近乎麻木的目光最後卻又落在了張行身上。
而張行似乎也有些愕然,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俯身誠懇言道:“白公此言是我沒想到的……一則,我以為白公終究還有南衙相公的擔當,即便是礙於一些時勢不好去做,也會勉勵於我;二則,我以為白公身為人父也總該有些明白一些道理,如巡檢這般人物,早已經是天下巾幗楷模,自有一番擔當與主見,她既數次遮護於我,便是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