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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末,帝國官員的數量和他們應該管理的人口數量不成比例,儘管帝國的上層衙門人浮於事結構臃腫,但是管理地方事務的基層官府編制卻極其精練。帝國的近代史料中,常見有縣、鄉衙門稱謂牌子的記載,而沒有按時&ldo;上班&rdo;的官員的花名冊。於是,帝國的許多農民一輩子也沒見過任何一個政府官員。帝國的農民自己&ldo;管理&rdo;著自己。鄉村裡的富戶們依仗財大氣粗製定出的夾雜著風俗、神話和巫術的&ldo;鄉規&rdo;,將帝國的農民禁錮在物質和精神極度貧瘠的狹窄空間之內。帝國農民的生存需求普遍維持在生命需要的最低點上,他們因此而成為世界上最勤儉最耐勞的種群。他們沒有遺漏自然界中任何一種吃下去不會中毒死亡的東西,田野中的各種野菜、河溝裡小手指大小的魚、海灘上紐扣大小的貝類,全都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枯草和小樹枝被老人和婦女小心地拾起來當做燃料,收割莊稼的時候,孩子們幾乎趴在地上將散落的糧食顆粒拾起。中國的烹調技術是世界一流的,但是對於帝國的農民而言,是肚子而不是口味決定著他們吃什麼,他們甚至不能奢望吃飽。
帝國大廈的地基是流沙。因為帝國最廣大的農民世代依靠著最偶然、最渺茫、最不定的因素生存著,那就是:地裡的莊稼長勢如何。所以,任何一個異常因素的影響‐‐雨下少了,風颳大了,蟲子多了,兵荒馬亂了‐‐這個龐大的帝國便會搖搖欲墜。
儘管中華帝國的疆土橫跨地球上最適於耕種的氣候帶,但大自然卻似乎從來沒有格外關照過這個人口最多、最需要糧食的國家。帝國農民敬仰的老天爺在管理天氣上和這個帝國政府執行其職能一樣,常常一塌糊塗。
帝國的晚期,好像要驗證中國人一直相信的關於朝代沒落同&ldo;天象兇險&rdo;有關的觀念一樣,自然災害中的水、旱、風、蟲、疫、霜、雪、火接二連三地降臨了。晚清後50年裡,僅見於官方記載的受災地域就閉達18111萬州縣次,具體到一個省,如直隸,受災的村莊達到20萬個。在所有的災害中,以水、旱兩災最為嚴重。晚清後50年裡,中國全國發生水災達236次,海河流域涉及的受災地域達3237州縣次,每年平均有40個州縣淹沒在渾濁的洪水裡。長江流域也連年洪水泛濫。而&ldo;華夏水患,黃河為大&rdo;,流經中華帝國腹部的黃河,是這個星球上最古怪的河流。它是哺育世界上最早的人類文明的搖籃,同時也是扼殺人類生命的最兇殘的兇手。它那獨一無二的金黃色河水衝擊出太平洋西岸的大平原後,兩岸脆弱的河堤因抵擋不住年年抬升的洶湧河水而一次又一次地潰決。晚清末期,這條大河平均兩年便大規模決口一次,有的年份一年決口數次。開封西北三十里堡黃河堤防的一次決口瞬間便把偌大的一座城市全部淹沒,數百萬人失去生命。1898年6月,黃河在山東東阿縣決口,附近的數縣一片汪洋。山東巡撫張汝梅奏稱:&ldo;本年黃河水之大,雨水之多,為數十年未有,而災情之重,災區之廣,亦為近數十年所罕見。&rdo;(《文史知識》2000年第9期,總第231期,中華書局,第17頁。)
然而,對19世紀末帝國農民的生存威脅最大的還是旱災。那一段時間,全國連續發生的大旱達140次,就連湖泊縱橫、河流密佈的帝國的南方也頻頻告急:江山縣大旱,河流枯竭;鎮海縣大旱,舟楫不通;蕭山縣大旱,河床裸露;鎮河縣大旱,稼禾盡焦;四川連續發生&ldo;壬寅大旱&rdo;和&ldo;甲辰大旱&rdo;,遍地餓殍,慘絕人寰。更嚴重的旱災發生在帝國的北方,涉及山東、河北、山西、陝西、河南,受災面積之廣、災民數量之多世所罕見。河南&ldo;自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