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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刻小杏花抬頭，肯定能從程名振變幻不定的表情中看出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他現在的樣子與其說是生氣，還不如說是失望。對表妹的失望，對兩人多年來兩小無猜的感情的失望。可她卻沒有勇氣抬起頭來，更不敢直面他那刀一樣的目光。抽抽噎噎哭泣了很久，才蹲下身去，一邊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邊小聲哽咽道：是，是七當家讓我來伺候你的。她說如果我不來，她就剁了我爹孃！嗚嗚，她很厲害，用刀子要劃我的臉！&rdo;

最後半句話，像習慣一樣成了投訴。兩人小的時候，每當杏花被別的孩子欺負，也總是這樣哭哭啼啼地來找表哥幫忙。程名振的心沒來由一軟，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又拉下臉來，低聲呵斥：&ldo;不是還沒劃麼？你哭什麼？不願意伺候我？還是覺得我不配你伺候？&rdo;

&ldo;不，不是，小九哥，我不是那個意思!&rdo;像受驚了的貓兒一樣，小杏花渾身一哆嗦，&ldo;我願意伺候小九哥。小九哥別告訴七當家。小九哥，我求你了。嗚嗚……&rdo;一邊哭著，她真的跪到在地，額頭重重向下觸去。

&ldo;起來，小心紮了腦袋，被我娘看見，以為我打你了呢！&rdo;程名振又嘆了口氣，說話的腔調於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柔和。&ldo;起來，我最討厭人哭。你等等，我去拿簸萁！&rdo;

&ldo;我，我去！&rdo;小杏花以從沒有過的機靈勁兒跳起來，慌手慌腳跑到外邊找傢俱收拾瓷片。看到她被嚇得那般模樣，程名振心中的火頭又小了幾分。脫下外套搭在衣架上，端起臉盆去外邊打水。

平時這些雜活都是柳葉和橘子兩個小丫頭輪流幫忙做的。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程朱氏將她們全叫走了。不過這也難不住程名振，他天生是個勞碌命兒，沒人在一旁伺候著，反而渾身上下覺得舒泰。至少不必刻意控制自己的動作，以免把小丫頭們又嚇得像鳥雀般跳起來，瞪著無辜的大眼睛向自己乞憐。

懸在炭盆上的銅壺裡邊有足夠多的熱水。洗臉的皂角沫也是新換過的，中間添了些香料，跟以前在驢屎衚衕用的那種無論在味道還是觸覺方面都不可同日而語。三下五除二將臉洗乾淨，他習慣性地閉著眼睛去盆架邊緣抓縑巾。入手處卻是暖暖地一團，緊跟著，小杏花快速將握著縑巾的手向後縮了縮，又慢慢地遞過來，唯恐程名振生氣。（注1）

&ldo;我自己擦就行！&rdo;程名振心臟一顫，趕緊低聲解釋。以前跟杏花朝夕相對，他沒注意過表妹的手竟然如此柔軟。今天不經意握了一下，感覺溫潤得像絲綿一樣，甚至比絲綿更可人些。

&ldo;是七當家要我來服侍你！&rdo;小杏花又低低迴應一聲，學著婢女伺候主人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替程名振擦臉，抹手。這些事情她根本不在行，抹了半天也沒將對方眉毛間的水珠抹乾，反而令兩個人的臉都變得通紅。

&ldo;我自己來，你也去歇了吧，時候不早了！&rdo;程名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搶過縑布，擰乾，然後自己把臉上的水漬抹乾淨。過苦日子養成的習慣，他總是用洗臉後的水來洗腳。可面前站著個想拍馬屁又總拍不利索的小杏花，讓他感覺分外彆扭。

&ldo;我來伺候你洗腳！&rdo;小杏花咬咬牙，低著頭，端著臉盆向外走去。半年多不見，她的身體更豐腴了些。特別是彎著腰用力的時候，從背側看去，有幾條凸凹卻不失圓潤的曲線同時綻放，宛若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ldo;折騰她一番也好！&rdo;望著小杏花嬌好的背影，程名振心中湧起一股惡作劇般的快意。&ldo;不知道杜鵑怎麼嚇唬她的，居然把她嚇得如此服帖。&rdo;

想想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