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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沒有辦法,把她的稿子存在手提電腦裡,將隨身碟還給寫故事的人:“說起來,你的那個計劃中的長篇,籌備的怎麼樣了?”
她把菸灰輕輕彈在菸缸裡:“惦記這個了?寫不寫完還不一定呢。”
袁文婷笑:“太狡猾了。”
她吸一口煙:“其實,有很多情節還沒有計劃好。我得再積累積累靈感。我在那裡定了個房間,明天搬去住。”
“遼寧賓館?”
“對。”
第1章
1925年夏天,二十七歲的日本人東修治在自己的家鄉大阪收到了他的舅父自中國的來信,信中描述了一個他在故事中聽說過,在寺廟的畫卷中看到過的國家,那裡幅員遼闊,資源豐富,物產與勞動力都價格低廉,人卻愚昧駑鈍,法律是有槍的人騎馬的人嘴裡面說的話,舅父的會社剛剛投標建成的一段鐵路,請當權者做了股東,錢賺得順利又安全。舅父在信末請修治考慮是不是願意來這裡幫他的忙,他有一些新的建設專案將要啟動,更信賴的還是自己家的孩子。
修治出身於中產階級家庭,父親開有兩個頗有規模的五金商店,母親是家庭婦女,有時候會在店裡幫忙。修治有一個姐姐,名叫櫻,嫁給了家世相當,勤勞本分的男人。他還有一個妹妹,叫做桔,剛自大學畢業,一個人在東京的書報館工作,已經有了戀人。修治本人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面容端正英俊,頭髮漆黑濃密,身體結實,腦筋也聰明,從中學一直到大學都是班上的佼佼者。在同行出身的舅父的建議下,修治在大學裡面的專業是建築,建築是科學也是藝術,學習建築的修治做事嚴謹認真,但是性格和心靈底層仍有些對於傳奇的嚮往。比如在一個陌生的國家,趁年輕做些白髮花甲時值得誇耀的大事。他回覆舅父願意前往,在一個初秋的早上,東修治辭別了父母和姐姐們,登上了前往中國東北的客船。
船在海上行駛五天,修治在大連登陸,舅父派人在港口接應他,然後坐火車去奉天。來人個子不高,名叫小鄭,中國人,日文說得很好,人也機靈,付了些鈔票給火車站計程車兵,在臨時加開的火車上弄到了靠窗的座位,四周擠著滿滿登登的中國人,剛剛抵達異鄉的修治對人尤其好奇,他看見長椅上有人翹著二郎腿,過道上有人盤著腿圍圈打牌,椅子下面也有人躺著睡覺,他旁邊是籃子,裡面可能是大連本地產的時令水果,也有剛出月的小孩子。人的氣味和菸草的氣味攢在一起,像朵糾纏厚重的烏雲。
烏雲的另一端有個姑娘。
她坐在兩截車廂中間的過道里,下面墊著一張報紙,手裡拿著一本書。
她有一雙大腳,穿著黑色的軟皮鞋,白色的襪子樁與揹帶褲的褲腿中間露出了一節小腿,圓滾滾的,白淨。女孩衣著講究,揹帶褲裡面是件白色的襯衫,領角上還有繡著薔薇,她有黑色的短頭髮,上面燙著些卷兒,身邊放著一個不大的皮箱子,上面是歐洲式的棕色格子——她跟別人不太一樣。
車輪軋過鐵軌的縫隙,火車晃動著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椅子下面,籃筐裡的小孩子開始哭了起來,他的媽媽把他拿出來,從懷裡掏出□塞進孩子的嘴巴,她沒有座位,一手抱著小孩,另一隻手攀在長椅的靠背上找平衡,保持著一個費力且尷尬的姿勢。小鄭把氈帽放在臉上準備打個盹,還有六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可不打算把好不容易弄到的座位相讓,修治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來,女人就坐在他的位置上。他沒回頭看,向外走。汙濁的氣味漸漸淡了些,他直走到那個讀書的女孩的旁邊。她以為他要去廁所,便向旁邊讓了讓,被自己手裡的故事吸引,一直都沒有抬頭。
婦女在修治的位置上坐得倒是安穩,她懷裡的孩子也睡著了,修治回不去,就站在那裡,他穿著整齊的西裝,站在歪歪斜斜姿勢各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