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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得太高,這話可以叫辛楣對他說。為難的還是李梅亭。無論如何,他千辛萬苦來了,決不會一翻臉
就走的;來得困難,去也沒那麼容易,空口允許他些好處就是了。他從私立學校一跳而進公立學校,
還不是自己提拔他的;做人總要有良心。這些反正是明天的事,別去想它,今天——今天晚上還有警
察局長的晚飯呢。這晚飯是照例應酬,小鄉小鎮上的盛饌,反來覆去,只有那幾樣,高松年也吃膩了。
可是這時候四點鐘已過,肚子有點餓,所以想到晚飯,嘴裡一陣潮濕。
同路的人,一到目的地,就分散了,好像是一個波浪裡的水打到岸邊,就四面濺開。可是,
鴻漸們四個男人當天還一起到鎮上去理髮洗澡。回校只見告白板上貼著粉紅紙的佈告,說中國文學系
同學今晚七時半在聯誼室舉行茶會,歡迎李梅亭先生。梅亭歡喜得直說:「討厭,討厭!我累得很,
今天還想早點睡呢!這些孩子熱心得不懂道理,趙先生,他們訊息真靈呀!」
辛楣道:「豈有此理!政治系學生為什麼不開會歡迎我呀?」
梅亭道:「忙什麼?今天的歡迎會,你代我去,好不好?我寧可睡覺的。」
顧爾謙點頭嘆道:「念中國書的人,畢竟知體,我想旁系的學生決不會這樣尊師重道的。」
說完笑迷迷地望著李梅亭,這時候,上帝會懊悔沒在人身上添一條能搖的狗尾巴,因此減低了不知多
少表情的效果。
鴻漸道:「你們都什麼系,什麼系,我還不知道是哪一系的教授呢。高校長給我的電報沒說
明白。」
辛楣忙說:「那沒有關係。你可以教哲學,教國文——」
梅亭獰笑道:「教國文是要得我許可的,方先生;你好好的巴結我一下,什麼都可以商量。」
說著,孫小姐來了,說住在女生宿舍裡,跟女生指導范小姐同室,也把歡迎會這事來恭維李
梅亭,梅亭輕佻笑道:「孫小姐,你改了行罷。不要到外國語文系辦公室了,當我的助教,今天晚上,
咱們倆同去開會。」五人同在校門口小館子吃晚飯的時候,李梅亭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大家笑
他準備歡迎會上演講稿,梅亭極口分辨道:「胡說!這要什麼準備!」
晚上近九點鐘,方鴻漸在趙辛楣房裡講話,連打呵欠,正要回房裡去睡,李梅亭打門進來了。
兩人想打趣他,但瞧他臉色不正,便問:「怎麼歡迎會完得這樣早?」梅亭一言不發,向椅子裡坐下
鼻子裡出氣像待開發的火車頭。兩人忙問他怎麼來了。他拍桌大罵高松年混帳,說官司打到教育部去,
自己也不會輸的,做了校長跟人吃晚飯這時候還不回來,影子也找不見,這種翫忽職守,就該死。今
天歡迎會原是汪處厚安排好的,兵法上有名的「敵人喘息未定,即予以迎頭痛擊」。先來校的四個中
國文學系的講師和助教早和他打成一片,學生也唯命是聽。他知道高松年跟李梅亭有約在先,自己跡
近乘虛篡竊,可是當系主任和結婚一樣,「先進門三日就是大」。這開會不是歡迎,倒像新姨太太的
見禮。李梅亭跟了學生代表一進會場,便覺空氣兩樣,聽得同事和學生一兩聲叫「汪主任」,己經又
疑又慌。汪處厚見了他,熱情地雙手握著他的手,好半天搓摩不放,彷彿捉搦了情婦的手,一壁似怨
似慕的說:「李先生,你真害我們等死了,我們天天在望你——張先生,薜先生,咱們不是今天早晨
還講起他的——咱們今天